關山這話一落, 屋中便又是一靜——
眾人皆朝關山看去, 麵上的神色也都有幾分凝重,如今霍安北是秘密返京,可不能讓彆人知曉他還活著的事,尤其不能讓周承宇知曉…隻是,誰會發現霍安北的蹤跡呢?今日來這府中,李懷瑾無論是裡是外都有安排, 除去他手下的關山和陸機,他還遣了十數個人,為得就是怕旁人知曉霍安北的蹤跡。
可就是這樣的情況, 竟然還是出了紕漏。
霍令儀看著李懷瑾麵上的神色, 自是知曉他在想什麼,她輕輕握了回他的手, 口中是跟著一句:“您已經做得很好了。”
霍安北聞言也同李懷瑾說道了一句:“晏晏說得沒錯,景行,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王府占地不小,倘若是府中之人自是熟悉路道, 縱然做全準備也防不勝防。”
李懷瑾聽得這話是點了點頭, 隻是他那素日清平的麵容依舊帶著幾分凝重。待接過關山遞來的書信, 他便取出信紙, 那薄薄一張信紙上隻有一句“霍安北未死…”想來寫信的人太過著急, 那筆跡並算不上端正,空白的地方還有不少殘墨,可即便如此還是能看出這應該是出自一個女子的手中。
霍令儀就坐在李懷瑾的身側, 眼瞧著他打開信紙便也一道看了過去…
可瞧著那字跡,霍令儀那明豔的麵容卻又是一沉,雖然這個字跡很是潦草,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林氏平日最愛風雅,一手媲美衛夫人的簪花小楷在這城中素來都很有名氣,縱然這回因為心急使得那字少了幾分往日的樣子,可一個人的習慣卻是不會忘得,林氏最喜歡在那一撇一畫之間多上一道彎勾。
坐在軟榻上的林老夫人看著霍令儀微沉的麵容,便問道:“晏晏,你可是認出是誰的字跡?”
眾人聽得這話便朝霍令儀看去。
霍令儀聞言也未曾避諱,她是點了點頭,而後她抬了臉朝那坐在上頭的三人看去,卻是過了一會,她才看著他們輕輕說道:“若是我不曾猜錯的話,這應該就是林側妃的筆跡。”
林老夫人聽得這話,麵上的神色卻是一頓,是了,在這府中,除了林氏還會有誰呢?這些年,林氏的所作所為,還有當年許氏生產的那樁事,都足夠讓她死無數次了…如今安北歸家,最擔心的自然是林氏無疑了。
她想到這,麵上的神色越漸黑沉,就連放在扶手上的手也多用了幾分力道。
倘若不是怕外間的人聽到聲響,此時她早就抑製不住心下的這股子無名火了,可縱然她未曾發火,話卻還是說了一句:“那個吃裡扒外的東西,當年我真是瞎了眼才會把這個作孽的東西抬進家中。”
她這話一落,屋中一時卻無人說話——
霍令儀和李懷瑾是晚輩,自然不好接話。而霍安北和許氏卻是不知該說些什麼,當年林老夫人一意孤行把林氏抬進門,霍安北和許氏身為晚輩縱然再不高興也不好說些什麼,如今亦是如此…何況,如今再說起這些又有什麼意思?縱然林老夫人已經承認了當年的錯誤,可如今事情皆已發生,又豈是一句後悔便有用的?
到後頭還是李懷瑾看著關山問道:“可查出是送給何人?”
屋中原先凝滯的氣氛因著這句話倒是散了開來,眾人皆朝關山看去,就連林老夫人也握著一方帕子擦拭著眼角的淚水朝人看去。
關山聞言是輕輕應了一聲,他抬了臉,屋中的燭火打在他的身上,映襯出他那張一如舊日冷冰冰的模樣,可那話間的語調卻要比往日多幾分緊繃…燭火輕晃,而他輕輕說道:“鳳梧巷,江宅。”
“鳳梧巷,江宅?”
霍安北聽得這話卻皺了一回眉,他依著關山的話輕輕念了一回,而後是又問道:“那是什麼地方?”
還不等關山開口——
李懷瑾卻已接過了話,他撐在紅木案上的手有些握緊,眼看著那輕輕晃動的燭火卻是一句:“那是周承宇親信江亥的住宅,平日周承宇有事,皆交由此人去做。”此時夜色已深,外間的寒風較起先前也越發凜冽了幾分,他這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卻讓屋中眾人的心中都泛出了一片漣漪。
無人說話…
每個人的麵色都是一片暗沉。
霍令儀放在膝上的手更是忍不住攥緊了幾分,她縱然再不喜歡林氏,卻也未曾想到她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在她的記憶中,林氏待父王的情誼應該不低才是。當年她替周承宇行事,尚還能說道一句“父王已逝”。
可如今呢?
如今她明明知曉父王還活著,也知曉對於周承宇而言,父王的存在必定會讓他食不下咽…倘若周承宇當真知曉父王還活在這個世上,他必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找尋父王,可這個女人,她明明知道,卻還是做了。
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
真是死不足惜!
林老夫人原先就不好的麵色在聽到這話的時候越漸黑沉了幾分,不知是不是因為太過生氣的緣故,她隻覺得氣血上湧,身子更是忍不住輕輕一晃,倘若不是恰好扶住了那扶手,隻怕她就該這般摔落下去…她的手撐在那扶手上,等稍微緩過幾分勁道卻是再難壓抑心下的情緒,厲聲斥道:“那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我現在就讓人去解決了她!”
這麼多年——
是她想得太多、考慮得太多,才一而再再而三放過林氏。可如今看來,她放過了林氏,可那個混賬東西卻是想要他們全家人的命啊!
“還有一事…”卻是關山開了口。
關山麵上的神色仍舊未有什麼變化,連帶著聲調也沒有任何波瀾,待眾人止了聲循聲看來,他是又一句:“先前屬下攔截那個丫鬟的時候,那丫鬟為求屬下饒她一命說想將功折罪,有個秘密要同老夫人說。”
“這會那個丫鬟,屬下是讓人在外頭看管著,老夫人可要見見?”
林老夫人聽得這話,原先暴怒的麵色卻是添了幾分怔忡,秘密?什麼秘密?她擰了眉細細想了一回,卻是應了。
關山見此便點了點頭,他也未說道什麼隻是轉身往外走去,沒過多久,他便提著一個丫鬟走了進來。
林老夫人看著他手中的那個丫鬟卻是一怔,她的手撐在那扶手上,似是想辨清人一般,身子也往前傾了幾分…等到那丫鬟被關山扔在了地上,她才開了口,驚聲問道:“立秋,怎麼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