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存真隨手將合上爐門的冰球向上一拋,那座裝載著梁德的鍛爐便懸在半空放出墨藍色的光芒,照亮了站在吧台後陰影中那個麵目粗豪的中年男人。
莫飛升給自己倒了杯酒,從袖裡取出一枚貝殼放在台麵上敲了敲,一個指頭大小的老和尚從貝殼裡走了出來,整理了一下僧衣,笑道:
“莫先生這枚幻海傳心貝當真了得,老衲雖未穿界,卻如同身臨其境一般,實乃巧奪天工。”
莫飛升道:“也是大師神魂堅固,若是尋常的界內赤級,哪裡經得起一百二十八座空海燈塔的輪照。”
他在彼岸北少林旗艦寺與十勝論了幾個日夜,一開始叫人家禿驢,後來改口叫和尚,再後來莫飛升發覺這和尚對空海亂流的確有些獨到見解,便又改了稱呼。
一個界內赤級能有如此見識,他心裡也有三分佩服,能當得起他莫飛升三分佩服,當然配得上一聲“大師”的稱呼。
那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走到墨藍色圓球下方望了一會兒,道:
“存真師弟,這鍛爐的火候是你掌著,依你之見,要過多久才能將那位梁德施主的因緣燒煉出來。”
董存真道:“十勝師兄卻是問得差了,因緣一物無形無相,我輩青燈黃卷參悟半生,也不過能捉住幾個影子,又怎麼說得清他人的因緣。”
十勝和尚笑道:“存真師弟你誑不了我,你和莫先生都是極為自信之人,若無把握,你們是不會出手的。”
莫飛升看著杯中的酒道:“把握我也有幾分,可最後還得看他有沒有這個緣分。”
“原來如此。”
“師兄,就這麼乾等著多沒意思,你也來一杯吧,這個假身應當能飲酒吧。”
“罪過罪過,那就來一杯血腥佛陀吧。”
……
鍛爐中,被打成液態的梁德漸漸有了知覺。
他又變回了有手有腳的模樣,但卻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放眼望去,四周儘是氤氳香霧,好像到了佛教主題的香薰桑拿房。
梁德喊了幾聲董指導也不見有人回答,便撥開眼前的香霧,慢慢地向前探索。
他覺得自己不太對勁,卻不知道哪裡不對勁。
好像失去了什麼,又好像得到了什麼。
他走著走著,總是會陷入恍恍惚惚,有時覺得走路的這個是自己,有時覺得走過的地方才是自己,有時覺得自己一直在往前走,有時覺得自己一直在轉圈。
不知過了多久,梁德再一次從恍惚中醒來時,發現人也沒了,路也沒了。
隻有三扇門一樣的東西立在……立在我的裡麵?
梁德又是一個恍惚,一扇門向前倒下,把他框了進去。
不對啊,如果門在我裡麵,門怎麼能框住我。
梁德還沒來得及仔細思考這個問題,忽然恢複的視覺和撲麵而來的城市夜景讓他愣在了原地。
他低頭,是一雙紅黑色的球鞋,伸手扯起上衣下擺一看,是一件23號球衣。
梁德退了幾步之後抬起頭來,十餘米外,一家韓式炸雞店正在營業。
炸雞店玻璃門擦得很乾淨,店內一覽無遺。
保溫展示櫃裡的炸雞還有很多,展示櫃旁邊是台式收銀機,站在收銀機旁邊的……
是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