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德放下手裡的文件,解散了所有的分身,接著轉身向後,將右掌伸平舉至眉梢,對那些前來幫助他的朋友行了個不倫不類的舉手禮。
“辛苦大家了,謝謝,謝謝你們。”
他上半身還在敬禮,兩條腿就已經向最近的傳送點走去。
走到一半,梁德拿出手機朝無名氏晃了晃。
“看通虛。”
鰻魚頭從兜裡取出振了兩下的手機,他打開通虛一看,不由得睜大了圓溜溜的魚眼。
是轉賬,而且轉了好多!好多好多!
“找孫狗訂餐,做完用中正速運的特急送件服務寄過來,全算我的,不夠你再和我說。”
“喂,我從來沒訂過這麼貴的工作餐啊!到底要點什麼才能把這些晶簇花完啊!”
貧窮阿鰻大喊著揮舞手機,可是梁德已經消失在了傳送點的墨藍色漩渦裡。
無名氏打開人間之鑒,惡補了好幾樣名貴食材的知識,才撥出孫尋橋的號碼。
“喂?孫狗!你那邊有三尺長的苦海藍龍蝦嗎?”
“我買不起?你媽的,三丈長的我都買得起!全都給我拿出來!”
“什麼信用卡,我付現!你沒聽錯,是付現啊,現金的現!
以後信用卡套現可以找你?你收多少?月息25?
孫狗你必死!”
梁德在整理自己的發型。
衣領、領帶,袖口、手表、襯衫下擺、皮帶、褲腿,襪子和皮鞋都已逐一檢查完畢。
五官和身材沒什麼好說的,每一具標準型梁德在出廠時都經過了嚴格的質檢程序,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好的梁德,沒有什麼改進的餘地了。
再說那個女人對自己是什麼模樣了如指掌,化成灰的樣子也見過很多次,自我美化說不定會適得其反,讓她笑話。
唯獨發型或者說頭型吧,還需要進行一定的修飾。
由於奉先老師收取頭發和斬草除根的手法相當徹底,梁先生頭皮的光亮度一直都很高,而且沒辦法佩戴假發一類的道具。
在雷霆四友的邪異權柄影響下,不要說是假發了,隻要是形似頭發、或者與頭發功能相類的事物,通通不可以出現在這片瓦光鋥亮的頭頂。
梁先生平時是無所謂的。
因為這種燈泡頭不但能讓他在人群中保持出眾,還可以借助強大光源使出帶有致盲特效的遠程攻擊,是一種相當實用的武者發型,誰剃誰知道。
但他現在不是作為一個武者去赴生死之戰,而是
總之,平時無所謂,但今天是重要場合,注意注意形象總沒錯。
梁先生將精心調配後的內氣啞光蠟抹在頭上,斂去浮華,步伐沉穩。
他算了一下時間,距離那個女人休息還有十幾分鐘。
要不要帶一束櫻花草?
不行,拿著花束在樓下等人的樣子太傻了,而且太太刻意太老套,一點都不符合本人的氣質。
說起來長袖襯衫也顯得很拘謹,我要不要繼續穿這套啊
梁德把襯衫衣袖卷到上臂三分之一的位置,打開人生走馬燈裡的靈魂記憶,360度查看了半天,又把衣袖放下來大半,隻卷到臂彎處。
領帶就這麼係嗎,溫莎結好像也太正式了,我這又不是去求婚要不要換成風格浪漫點的亞伯特王子結?或者是稍顯隨意的開爾文結?
啊啊啊啊啊為什麼我會懂這麼多種領帶結的打法,如果隻會一種的話不就不用糾結了,這不就是自討苦吃嗎!
想一想,想一想,以前我和那個女人去買衣服的時候她是怎麼說的冚家鏟,怎麼都是去買籃球鞋運動裝,而且還都是公牛隊的,這有什麼參考價值啊!難道穿球衣去見她?
快進快進,大學快畢業的時候應該一起去買過求職正裝的快回想起來,那時候她是怎麼說的。
梁德握著拳頭用指節輕叩腦門,可這樣的動作並不能提高他回顧記憶的速度,隻能讓他更加焦急。
而且他突然又想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等一下,這裡是莫氏重工總部,到處都有監控。
而且獵鷸者項目的人說不定已經把我的事情告訴她了,我在這裡糾結的樣子不會被那個女人看到吧。
雖然我已經決定認輸了,但是男人怎麼能輸得這麼徹底。
梁建國同誌的慘痛經驗還曆曆在目,阿德啊阿德,你可不能重蹈覆轍。
咚!
梁德敲腦門的拳頭猛地停住,人生走馬燈終於轉到了他想要找到的那一幕。
那是大學附近的一家正裝店,專門麵向快畢業的大學生出售便宜西服。
剛剛二十出頭的梁德還會把胡子剃得乾乾淨淨,低頭時沒有上班後長出來的雙下巴,眼睛裡沒有紅血絲,臉上沒有疲憊和黑眼圈。
此刻靠在試衣鏡旁邊的,是一個目光清亮,身上好像帶著一個晴天的年輕人。
他踩著找店裡借來試衣服用的黑皮鞋,抻著脖子,眼睛和雙手都有些不自在。
狹窄的空間裡,他聞到了青梅竹馬的發香。
哪怕知道那個正在給他係領帶的女孩子低著頭,看不見他的表情,他也還是緊繃著胸膛和臉龐,儘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正常。
“轉過來。”
審時語鬆開係好的領帶,抬起頭,雙手推著梁德的肩膀讓他正對試衣鏡。
“再站直一點。”
她仔細地看了看眼前人和鏡中人。
“四手結也可以,但沒有普瑞特結那麼適合你。”
梁德轉動身體,用餘光打量自己的側麵。
“你都試出來好幾種適合我的領帶打法了,我又不用在正裝店打工,會一種就行了吧,會得太多說不定會選擇困難。
之前那個開爾文結最簡單,我就學那個好了。”
審時語搖搖頭,伸手扶住梁德的雙肩,讓他轉回自己的正麵,又開始去解係好的領帶。
“選擇再困難,你總會係好領帶再去麵試。
有那麼多合適的選擇,但是你最後隻選了其中一個。
為什麼是它呢?”
“因為它運氣好?”梁德猜道。
“對。”
“這麼簡單嗎?”
“對啊。”
審時語係好一個新的領帶結,仰著臉道:
“所以你明天會係著一個運氣好的領帶結出門。”
她握起拳頭在他的胸膛上輕輕地敲了兩下。
“明天麵試的時候再站直一點。
你也會被選中的,梁先生。”
梁先生放下額前的拳頭,從他和她的記憶中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