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唯是真的不知道最近為什麼又睡不著了,越臨近回國的日子,越睡不著。
可能,是她又陷入他們之間門的關係裡,對未來的不確定裡。
這次沒有上次那麼累,她情緒是好的,隻是想多了睡不著,日複一日循環罷了。
司泊徽看她躲躲閃閃的神色,就不難猜出是為什麼。他摸了摸她的腦袋,沒有真的去說她太多。
“腰疼嗎?現在。”
“還好,睡了一覺。”
“還困嗎?困去睡覺,沒關係,晚點我帶你出去吃。”
金唯搖搖頭,“沒有了。”
司泊徽拿手指揉了揉她這幾天又不太有肉的臉頰,給她醒醒神,再攬著她去吃飯。
飯桌上,秦歆和司泊徽說:“這一年來,辛苦泊徽了,來回跑了五六十次新加坡,真是太辛苦了。
司泊徽搖頭:“沒有,阿姨,並不遠。”
怎麼會不遠呢…從覽市來,要五個多小時,從北市來,要近七個小時,他幾乎一周來一次。
彆人周末難得休息兩天,他卻要每周都趕飛機,來後就看一眼金唯,就又原地回去。
秦歆和丈夫對視一眼,眼中含著無奈笑意,再轉頭跟年輕的男人說:“小唯回去還要你專門來帶她,回去後還要麻煩你幫我們多關顧她,阿姨不知道怎麼謝謝你好。”
“不是專門來帶,我隻是等不及,本來她可以和叔叔過幾天一起回去。”司泊徽伸手端起手邊的酒杯和董樹清碰了個,“隻是我想她。”
董樹清和妻子都一笑。
司泊徽:“至於回去後,您和叔叔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小唯的,和以前一樣,不會有任何差池。這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也不需要感謝。”
兩個大人都欣慰點點頭,但是看他的眼神還是帶著滿滿的感激的。
秦歆給女兒夾了點菜,又和她說:“在這待了整整一年,肯定也膩了,回去後可以和泊徽多出去玩了。不要著急工作,媽媽和爸爸都養得起你,你隻要自己開心就好了,多和泊徽出去玩。”
金唯深深看著媽媽。
她感覺出,媽媽說那麼多,都是一個目的,勸她不要和司泊徽繼續分開著,她在勸她和他在一起,她怕自己還在耿耿於懷梅晚沁的事。
金唯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想的,她隻知道,她現在還做不到去和司泊徽在一起,那個女人死了也不行。
她的死確實讓她有種釋懷感,讓她對過去十年孤單,對十六歲那幾年的辛苦釋懷了,知道命運總不會偏頗,梅晚沁並沒有好的下場,她年紀輕輕就遭受這樣的事情,生命最可貴,而她卻沒有了,很突然。
而金益淵也沒有多好,他們如今,什麼都沒有,一個人不在,一個也沒了錢,落魄如年輕的時候。
她不需要時常想起來就很恨他們,恨之入骨,因為那個人已經付出該有的代價了。
但是司泊徽和她,那種血緣關係還是存在,永遠存在……她沒辦法一時之間門就去和他在一起,正如當初分手也不是因為那個女人沒有得到報應。
她沒有想要去報複誰,隻是想遠離她。和她有關係的人,一切的一切都讓她厭惡,她一想到司泊徽和她有血緣關係,那種難受就像心口有刀在刺,就無法坦然地繼續和他在一起……
金唯看了他一眼。
司泊徽回眸瞧她,狀似不懂她眼神的模樣,又兀自給她夾菜,“吃這個。”
“我有。”她媽媽雖然嘴上和他一通打報告說她不按時吃飯,但是還是給她熬了喜歡的粥等她起來吃。
鰻魚粥煮得粉碎,香氣撲鼻,司泊徽還老給她夾菜,她這一頓飯抵得過過去兩天了。
漫不經心喝完了粥的三分之二,另外的她慫恿司泊徽喝了,“鰻魚營養特彆好,爸爸總給我煮。”
“我知道,這東西補血,補虛,適合你這樣生病的人,所以你可以吃,我不用。”司泊徽看她很喜歡,接過勺子甚至想自己喂她。
金唯在父母麵前才不好意思讓他喂,她繼續讓他喝:“你身子也不好啊。”
“……”
一句話讓秦歆和董樹清都秒抬頭。
兩人從對麵看著這個,未來,未未未來可能的,女婿,眼裡充滿了茫然。
司泊徽輕咳了下,更加茫然地看金唯:“我身體,怎麼不好了?”
金唯眼裡都是閃閃的純粹:“你飛了幾十次新加坡啊,你肯定很累,沒休息好,虛弱,疲憊……”
“沒沒。”司泊徽連忙摸上她的腦袋,打住,笑著說,“我好得很,我是來看你,你就是精神劑,不是去非洲開荒。”
董樹清笑出了聲。
秦歆也無奈一笑,低頭繼續吃飯。
司泊徽把粥喂到她嘴邊:“你放心,我這體格,飛一百年都不累。”
金唯吃一口粥,含糊說:“可我吃不下了,你也補補嘛。”
“……”
司泊徽無奈,自己喝了口:“補了補了。”
兩個大人被他們倆逗到,但是真的覺得司泊徽來這一趟,勝過他們倆半個月的嘴皮功夫。
兩人怎麼勸她吃都沒用,她不是不想吃,是真的吃不下,但是司泊徽一來,她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做什麼都有興致。
吃完飯董樹清把妻子喊上樓,說要商量點工作,讓他們兩個出門去散步,因為金唯特彆喜歡吃完飯去溜達。
司泊徽也知道她這個習慣了,所以沒有推辭就帶著她出去了。
沿著繁華長街走向司泊徽這一年來一直下榻的酒店,走著走著,金唯在一顆燈柱下停了下來,因為司泊徽伸手牽她。
她忘記上次和他十指緊扣是什麼時候了,但是總歸是很久很久了。
她僵硬地把手抽出來一點點。司泊徽一秒就鬆開了。
但是他鬆開了,金唯又忽然走不下去了。
司泊徽也停下來,背著街上的人流麵向她,四方無事地問:“怎麼了?”
金唯眼神有些躲閃,望著來來往往的人,又低了低頭,“…司泊徽。”
“嗯?”
想了想,她低柔的嗓音慢悠悠說了一句:“其實,其實好像不應該喊你來帶我的。”
“怎麼又這麼說呢?剛剛飯桌上我已經說了,我不是專門來帶你的,我是來看你的。就算是我專門來帶你的,我也很興奮,超級興奮。”
“所以,所以我說,不應該讓你來帶我的,因為…”
司泊徽伸手摸她的腦袋,人靠近一些,把她困在路燈與他的懷抱之間門:“你是不是覺得,我專門來帶你回去,但是回去後,你還是沒和我在一起,你覺得……對不起我的興奮了。”
金唯一下子呼吸都屏住了,沒想過他全知道,知道她心裡的顧慮和猜想。
司泊徽望著她低垂的眼皮,那上麵長睫輕顫,像一隻蝴蝶:“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小唯,隻要見麵,見麵就好。”
“可是……”怎麼可能心裡真的隻要見麵就好呢,“對不起。”
“怎麼又變成你跟我說對不起了呢?這一切不都是我的原因嗎?都是我造成的。”
“不是…”金唯低下頭,看著地上兩人交纏在一起的影子,“我從來沒覺得,這個事情和你有關,我隻是無法接受,你們有這層關係,但不是你的原因。”
“終歸是我。”
金唯眼眶被一層熱氣彌漫,已經消失許久的委屈情緒忽然像漲潮,被一句終歸是我弄得,覺得久違的難受又彌漫到心頭了。
她是真的覺得和他沒關係,但是他也真真切切知道就是他的關係,這說不清也解釋不明白的牽扯,讓兩個人都痛苦。
“那如果,以後一直這樣呢?”她忽然抬頭,“你去和彆人在一起行不行?”
司泊徽怔怔看著她,看著看著,忽而笑一笑,“不能,我們明明說好了,我不想再試一次度日如年的感覺,也不可能看著你那樣,掉入漩渦中,無法自救,就這麼頹廢下去,抑鬱下去。”
“可是……”
“沒有可是了,小唯,”司泊徽輕輕揉著她的小臉,滿腔溫柔道,“當年在覽大禮堂見的那一麵,在覽中見的那一麵,就注定了以後的所有了,沒有可是了,放下這十年比以後的隻見麵,要痛苦千萬彆,你知道的。”
金唯定定看了他許久,在他柔軟如水又似乎從在一起開始就一直堅定對她的琥珀色眸光裡,看到了無法反駁的聲音,所以最後無奈地低下頭。
司泊徽把她抱到懷裡:“小唯,你彆這樣,沒有什麼虧欠和對不起的,如果硬要扯這些,我們倆算不清了,這輩子都算不清了。”
金唯掉下一顆眼淚,水珠滾落在他襯衣,淹沒在他心臟那一處,消弭不見。
說開了,心裡多少還是輕鬆了一些。
金唯被他帶著在路燈下慢悠悠散步,逛一逛一直沒仔細和他走過的新加坡夜景,以後再在這待這麼久的機會很少很少了。
這一年他來了幾十次,似乎也該好好一起逛一逛的,最後紀念一下。
深夜司泊徽把她送回家,自己回去。
兩人在新加坡又和家人最後待了一天,第三天董樹清和秦歆驅車送兩人去機場。
回到國內已經是七八點,久違的北市熱鬨非凡。
臨近九月,覽市已經要入秋,但北市還是盛夏的節奏,風吹綠葉,草木嬌嫩,霓虹燈一道道飄入車廂,在開車的男人身上留下了點生氣。
金唯一路在糾結要怎麼告訴他,她想去楓林南灣住。
好在不知不覺中,她發現司泊徽自動把車開到楓林南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