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菜撤下去之後,每個人的食案前都擺著染器、酒壺和蟹八件。
不多時一大盤紅色的螃蟹便端上來分給眾人。
元石是個心眼明亮的人,特地囑咐過幾個跟著他出宮的小徒弟,讓他們務必一點不嫌麻煩的把伺候貴人吃蟹的新本領,統統教給公主府的婢女。
雖然上好的蟹是阿嬌剛帶來的,但螃蟹是很賤的東西。以前根本沒人吃,要弄一些來試著拆一拆太容易了。
竇太主麾下也是有能人的,稍微訓練一下婢女,便把拆蟹做成一場特彆的表演。
幾名衣著統一的婢女踩著木質的階梯登上三樓,其中一個來到阿嬌麵前,跪坐著任由身後的兩名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替她挽起寬大的衣袖,素手纖纖執起剪刀。
說實話,觀賞性挺強的。
她拆完蟹,肯定能把蟹殼再拚回去。
阿嬌起身站在窗邊,看向外麵。相比閣樓,擺在園子裡的宴席更為盛大。一群婢女魚貫而入,身姿曼妙靈動,風采綽約。皆是一模一樣的頭戴金步搖,口含秋菊枝,身披月白綢,腰係銀絛帶。真真是人比花嬌。
這些不是普通的婢女,而是長公主府蓄養的歌舞樂婢。若宴飲場合裡沒有女樂助興,才是一種失禮的表現,顯得生活品位不夠、日子過得缺點精致、雅致,甚至有認為女樂的技藝水平和主人的文化底蘊畫等號的。
張牙舞爪的蟹,腰肢纖細的佳人,金杯銀盞,花香滿庭。
樂聲纏綿不儘,許多赴宴者聽得耳熱,幾杯酒下肚,已然半醉。待樂婢拆儘螃蟹,剝出雪白的蟹肉,頂滿蓋的蟹黃,堆在精致的銀盤中,又把螃蟹複原,誰不讚一聲雅。
濁酒品蟹,誰能不讚一聲妙。
總之,竇太主的目的達到了。
阿嬌看來,宴席上最昂貴的不是器皿,也不是各色珍品菊花,而是訓練有素的樂婢。
現代招一名普通安保人員三千塊能拿下的話,招一名身高一米八以上長相帥氣的安保人員可能得六千。買婢女也是一個道理,長得好看的就一個字——貴。小小年紀的買來,不是給一碗飯養幾年就能派上用場,歌舞樂器至少得有一門學到精通吧。
更彆提樂婢的裝扮,隻頭上的金步搖一樣就不比一盆珍品綠菊便宜。
幸好劉徹不介意彆人比他日子過得還奢靡,否則目睹秋菊宴該在心裡記一筆了。
阿嬌視線上移,見竇太主寢殿旁的水榭中,有一少年在兩名童子的陪伴下朝著宴會方向張望。
“阿嬌表姐……”
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阿嬌轉過頭,看到麵容憔悴的劉寄。他不知何時登上閣樓的,走上前來,對著阿嬌深深一拜。
抬起頭,看到阿嬌發間墜下的粉色珍珠,眼淚差點湧出眼眶,哽咽著說:“我就知道,陛下或許不肯原諒我,但阿嬌表姐一定不會不管我的。”
阿嬌:???
大概是一套珍珠頭麵叫他生出誤會。可阿嬌瞧著,不過短短數日,劉寄已瘦得撐不起衣衫,有些脫相。實在不忍說“你誤會了”,隻能保持沉默。
幸好竇太主的到來讓尷尬的沉默沒有延續。
劉寄擦乾眼淚,誇讚秋菊宴令人大開眼界。
竇太主笑得花枝亂顫:“我沒怎麼費心,都是孫郎的主意……咳咳咳。”她乾咳兩聲,話一出口就回過來神,不該提起孫郎。
阿嬌指著水榭裡的少年說:“他就是孫……”
這位顯然是竇太主的麵首,而且是很受寵愛的那種——否則不會讓人出來打理宴會的事。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稱呼。
竇太主:“哎……對。”
閨女,你什麼意思?
阿嬌看向竇太主,發現親媽似乎有些緊張。一個做女兒的難道還能對親媽的私生活指指點點嗎?父母很早以前就感情破裂加分居了!養麵首又不存在道德負擔。
大概是有些尷尬吧。
畢竟情人比女兒的年紀還小什麼的……
為緩解母親的尷尬,阿嬌拉她一同坐下。
“娘不要一直喝酒,好歹吃些飯食墊一墊。這蟹肉丸子湯好喝,您嘗一碗。腹中空空,很容易醉酒,明日該難受了。”
竇太主特彆受用:閨女真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