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正是何娘子的丈夫何十九。他幼時家中有錢,學得一手好刀法,哪知十多歲的時候家裡落敗,父母雙亡,兄弟俱喪。在外替行商看家護院押貨運物為生,偶得何娘子為妻。夫妻兩個恩愛非常,成親兩年便生下小郎。
半年多以前,何娘子害病花光家中錢財,何十九本意出一趟遠差多賺些銀錢給妻子找更好的醫者,沒想到路遇匪徒差點喪命。好容易把傷養得七七八八,回到家才知道兩次托人帶信都沒帶到,妻兒都以為他死了,兩個傷心不已。
偏偏一個月前又遭橫禍。
從鄰居口中得知妻兒去向,何十九沒有直接上門,而是悄悄摸進長公主府。這懷疑源於他走南闖北,見得太多,對權貴無法信任。
到如今,才是真正放心下來。
何娘子靠在丈夫懷裡,由衷道:“皇後身份尊貴,可能一輩子用不上我們,但我們不能不記住她的恩情,若有機會,一定要回報於她。”
何十九應諾道,“你和兒子是我的命。這是我全家活命再造的恩情,絕不敢忘。”
一旁的小郎眼巴巴看著兩人。
何娘子拆開紅糖,取出一塊泡成一盅紅糖水。
“小郎嘗一口。”
小郎接過來,隻是非常克製的沾沾嘴皮,便推給娘親。
“特彆甜,娘也喝。”
何娘子讓丈夫嘗一嘗。
何十九知道紅糖是好東西,對妻子尤其好。一口都不肯喝,隻推說不渴不愛甜的。
相聚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何十九告訴妻子,他在回家的途中蒙友人相助,得到一位大主顧的賞識。本來答應做一件買賣,賺些錢財,現在家裡不急著用錢,他意要推脫。
“我出去一趟,了結此事。”
何娘子有些舍不得他,卻也知道不能言而無信的道理。
“萬事好商量,勿逞凶鬥狠。你下次來的時候,千萬通稟府中主人,堂堂正正進來。”
何十九應下。
離開長公主府後,何十九卻是眉毛一垮。先前他憂心妻子的病,又需錢財養傷,不得已和一幫亡命之徒一起接受重金,承諾在長安共殺一人。
何十九來到聯絡的地點,沒見到人,隻找到一封暗信:主人有命,請何兄相聚槐裡吃酒。
他歎息一聲。
看來隻能先去槐裡,再想辦法歸還定金脫身了。
……
上林苑,阿嬌縱情在跑馬場裡撒歡。等覺得背上汗津津的,才從馬上下來,輕拍踏雪的脖子。
“去罷!”
踏雪很通人性,像是能聽得懂阿嬌在說什麼一樣,四蹄齊動,圍著場子跑起來。它還沒過夠癮,等精力用儘會自己跑回來。
劉徹勒住馬,對阿嬌伸出手:“上來!孤帶你去看好東西。”
阿嬌:“我騎你的馬,踏雪該吃味了。”
“那就讓它吃味。”
劉徹心中冷哼,一匹破馬也想和我爭。說著,一把攥住阿嬌的手,往上一提。
阿嬌嚇得直拍胸脯。
劉徹策馬飛奔出去,跨過柵欄,衝進林中。
阿嬌隻能在心裡一遍遍默念:他才十八歲,原諒他。不對……已經滿十九了……算了,原諒他。
一路上景物越來越陌生,等劉徹抱阿嬌下馬時,她能聽到叮叮咚咚打鐵的聲音。
劉徹:“快來,我帶你看新打出來的長戟、□□。同孤送你那把劍一樣的鋼料,你一定喜歡。”
阿嬌:你為什麼覺得我會喜歡???
參觀完劉徹建在上林苑廢棄宮室內的鑄器所,阿嬌又被迫視察羽林衛演練。她不懂練兵,但能看出眾人的士氣高漲,有無堅不摧之勢。心中驚歎之餘,不禁奇怪:劉徹把這些該藏著掖著的東西,拿出來給她看乾嘛?
“表姐高興嗎?”
阿嬌:“……還行。”
她沒覺得不高興,且漸漸有點明白劉徹的意圖了。
大概男人的浪漫就是願意跟你分享秘密基地。
“表姐既然玩得高興,應孤一件事吧。”
阿嬌:“我可以說不嗎?”
“不可以,再說也不是什麼為難的事情。孤的確有一個姐姐,名叫金俗,家住槐裡。孤欲把她接回宮中封為縣君,但太後不允。”
阿嬌深吸一口氣:“你打算先斬後奏,還拉我下水。”
阿嬌又一次對自己說:他才十九歲……不是後世曆史上的漢武大帝,甚至可能一輩子也不會成為那一位漢武大帝。兩個世界又不是同一個時空!麵前的劉徹是她從小看著一起長大的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行事迂回一點算什麼,能達成目的就行。
劉徹倒想一口唾沫一個釘——說話算數,太後、太皇太後在上,他能嗎?
劉徹一笑,爽快承認:“主意畢竟是你出的……表姐彆生氣。大不了孤承諾你一件事作為回報,隻要不涉及朝政隨你提,孤到一定辦到。金口玉言,一錘定音。”
長輩們幾乎是不會罵阿嬌的,如此優秀的頂雷人選舍她其誰。
“你寫一封詔書給我。”
“行,都依你。”
阿嬌:“什麼時候出發?”
劉徹:“明天一早。”
作者有話要說:大年十五,中午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