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慎入了天牢, 對甄好來說,還當真是個大麻煩。
這可和先前在源州不一樣,那會兒裴慎雖是出了遠門, 但她想起水壩的事情之前, 裴慎到底是性命無憂的,她心裡頭雖是想念,但也隻是想念而已。如今卻是不同,裴慎被關在牢裡,還不知道之後會如何, 還有著性命之憂,甄好到底是放不下心來。
甚至是, 裴慎出了事, 連去她鋪子裡的客人都少了不少。
京城裡的人慣會見風使舵, 有誰得勢, 便會有不少人主動來拉近關係,若是出了事,那些人又會躲得遠遠的,生怕會被連累。
甄好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生意變得多慘淡, 倒是秦雲很是懊惱, 全把這當做了是自己的緣故。要是沒有她,裴大人就不會去調查她爹的事情,如今更不會被關到大牢裡,在秦雲眼裡,這全都是因著她的緣故。
甄好勸了她幾句, 讓她安心,很快,自己也被輪番安慰。
裴淳驚慌了片刻,明明不過是個十歲大的小孩,在他哥入了大牢之後,竟是奇跡般的變得有擔當了不少。在他眼中,被關入大牢是犯了天大的事情,有生以來從未遇見過這種大事,他哥出了事,家中就隻剩下他和嫂嫂,他是家裡頭唯一剩下的小男人,就應當頂天立地,還要保護嫂嫂。隻要見著甄好的時候,他的小臉蛋就繃得緊緊的,滿臉都是嚴肅,還要故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話裡話外都是要她放心。
照裴淳的意思,便是:“就算我哥出了事,家裡頭還有我呢,嫂嫂你放心,我也會認真讀書,以後我也考了功名,會好好孝順你,讓你過好日子的。”
甄好哭笑不得。
就連宮中的福餘也讓人送了不少東西出來,還有滿滿一錢袋的銀子。在小孩心裡頭,銀子是最實在的東西。非但如此,他還讓皇後娘娘把甄好叫進了宮,借著這個機會提醒其他人,就算裴大人出事了,裴夫人身後也是有後台的。
甄好進宮沒見著福餘,反倒是被皇後留下,細聲慢語地安慰了一番。
甄好聽著,便知道皇後娘娘是什麼意思,等皇後娘娘說完了,她才問道:“寧王殿下特地請了您來,怎麼自己卻不願意來見民婦?”
皇後娘娘失笑道:“他哪裡是不想過來,前頭裴大人出事時,他便去找了皇上,皇上如今還在為這案子焦頭爛額,他去吵鬨,皇上頭疼,心裡一著急,就禁了他的足。”
甄好驚訝:“寧王殿下被禁足了?!”
福餘是皇上的親弟弟,平日裡皇上對他十分不錯,可從未發過這麼大的火。她心中擔心,是否會因為裴慎的事情而連累福餘。
皇後娘娘看出了她的心事,隻是態度溫和的寬慰她,讓她彆將此事放在心上。要不然,她總還不能說,皇上剛讓人禁足就後悔了,如今還發愁不知道該如何哄弟弟呢。
甄好出宮之前,皇後娘娘道:“若是裴夫人心中擔憂,不如多進宮來陪本宮說說話。”
甄好愣了半晌,才垂首應下。
皇後娘娘的意思,便是皇上的意思,既然都這麼說了,那就代表皇上也不打算如何重罰裴慎的。甄好也不懂這背後的事情,可想來,裴慎應當是與皇上通過氣。她那剩下一半的心也放了下來,接下來隻等著樊大人把案子調查清楚。
樊大人能做到大理寺卿的位置,也並非是個蠢人,他辦過的案子不少,裴慎出事時,他也是頭一個發現,還心覺是自己連累了裴慎,調查起來時也是儘心儘力,生怕晚了就會讓裴慎出什麼事。
在牢裡關了好幾天,有甄好打點,裴慎過的也不算差。
甄好隔了幾日再去看他,他反而還是神清氣爽的模樣,反倒看著像是休息的很好,讓甄好心生無奈。
她把最近發生的事情說給了裴慎聽,說起樊大人在調查時,又忍不住問:“你與樊大人到底調查到了哪一步?難道秦大人先前藏起來的銀子,你已經有了線索不成?”
裴慎也不瞞著他,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和她說了。
看過秦夫人之後,他就懷疑上了此事會不會是戶部的人動了手腳,因而便和樊大人一塊兒去戶部調查,他懷疑戶部裡有人不懷好意,把舊卷宗全都翻了一遍之後,果真還找到了一些線索。
戶部可是個肥差,經手的銀子不知幾何,賬目做得再精細,裴慎眼睛尖,還是找出了一些異樣。他花了數日,把舊卷宗全都翻過,終於找到了證據來。
牽扯到戶部上層,那可就是大事了,裴慎心知會引起敵人的警覺,便趕緊先去把此事與皇上稟告過,果然沒過多久,他就出了事,還是樊大人親眼目睹,才不得不抓了他。
裴慎多問了一句:“那位倒黴的大人沒出什麼事吧?”
“沒有。”甄好說:“樊大人去的早,請大夫看過之後,已經被救回來了,隻是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所以才沒有證據把你救出去。”
裴慎歎息:“戶部的事情,我與樊大人已經找到了證據,希望樊大人早些把戶部的事情查清楚,這樣秦大人的事情也就水落石出了。”
“隻靠樊大人一個人能行嗎?”
“樊大人是大理寺卿,查案本就是他的職責所在,再說,樊大人辦過這麼多案子,連皇上都看重,你可彆因著秦大人的事情便小瞧了他。”
甄好可不敢小瞧,樊大人做了許久的大理寺卿,做出了不少實績。可事關裴慎,她心中急切,就有些嫌速度太慢了。
“秦大人做事可當真是滴水不漏。”甄好皺了皺眉,興致懨懨地說:“都過去這麼久了,還把事情瞞得這麼緊,半點線索也不透露。”
“說起線索,我到如今也沒想明白。”裴慎拿出了秦雲的那根簪子。這是重要的東西,卻又不算證物,他猜想其中應該藏了什麼,所以連入大牢之後都把這東西帶了進來,隻是他琢磨了好幾天,卻想不出這簪子裡藏了什麼。
甄好看了一眼,也道:“秦大人留下這樣普通的簪子,或許其中是有什麼深意,秦姑娘是秦大人生女,可她連都不明白,你一個外人,又如何能猜得出來。”
裴慎歎了一口氣,心知也是這個道理。
“秦姑娘是秦大人生女,怎麼連這點默契也沒有。”他小聲嘀咕道:“若是秦姑娘能早些想到,我看這秦大人的案子也能很早就破了。”
甄好哭笑不得,沒想到他還在這兒埋怨上了秦姑娘。
秦姑娘如今也是她鋪子裡的人了,她還是要為秦姑娘說話的。“若是你再聰明些,或許也能早些發現了。”
裴慎一噎,手中攥著簪子,看著她的眼神裡沒由來的還有幾分委屈。從前甄姑娘可隻會說他如何聰明,說他是狀元之才,卻是頭一回嫌棄他蠢笨了。
“或許這簪子中間藏了什麼呢?”甄好忽然想道:“我從前看那些話本時,還見過裡麵寫到,簪子裡麵是空心的,藏了一個紙條,裡麵就記載了關鍵的線索。”
“這簪子是實心的。”裴慎說。
甄好也沒了話。
“秦姑娘都不明白這暗示,我就更不明白了。”甄好道:“或許秦大人還不止留了這個線索,不如我再去問問秦姑娘與秦夫人?”
“若是換做夫人呢?”裴慎問:“若是夫人想要告訴我一件事情,卻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會如何告訴我?”
甄好眨了眨眼:“自然是用隻有我們倆知道的辦法。”
“那要是夫人要藏一樣東西呢?”
“當然是要藏得遠遠的。”
“可秦大人出事之前出事之後,都沒有出過京城。”
“你若是問我,我定要是藏在最安心的地方,我身在京城,就藏到江南去,甄家不安全,就藏在你家裡。你家那宅院空了這麼久,灰也不知道落了多少,平日裡也沒有人去,若是藏在那兒,說不準還安全的很。”
“秦大人也不是京城人,也許久沒回過家鄉了。”
甄好愁眉苦臉,也想不出來。這動腦的事情,家裡頭向來都是裴慎來的。
她說:“我還是再去問問秦夫人吧。”
……
“老爺藏東西的地方?”秦夫人苦笑著搖了搖頭:“老爺不曾和我說過這個,我能想過的地方,我也早就找過了,那些地方可什麼都沒有。”
甄好不死心地問:“除了那簪子,秦大人就沒留下來其他什麼?”
“彆說其他,就連裴夫人方才說的,老爺老家那兒,他都是許多年沒回去了,那麼多銀子,他若是想要送出去,沒出城門就讓人發現了。”
甄好心中想:秦大人這藏東西的手段,可當真是比老鼠還厲害。
“夫人,先前我給您的那簪子,可是否找出什麼線索來了?”秦雲希冀地道:“那是我爹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了,是否就是他留給我的話?”
甄好搖了搖頭。
秦雲歎了一口氣。
她道:“也是我太笨,連我爹留給我的消息也弄不明白。”
“或許秦姑娘隻是疏忽了,父女連心,多想想,說不定就想出了線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