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麵上仍有些興致懨懨。
見她興致不高,甄好便扯開話題,與她說起家常來。秦雲與母親幼弟住在這兒,手裡頭又沒銀子,還有許多不方便的地方。
“夫人先前給我預支了月錢,如今就已經好過很多啦。”秦雲高興地說:“我娘吃的藥也不貴,最近因著我爹也許要翻案,連身體也好了不少,我弟弟還未去上私塾,不費銀子。我得的這些月錢,可夠我們三人吃用許久了,說起來,夫人你看,我們住的這間宅子雖然又破又小,也不值多少銀子,可因是我們家的,並非是掏銀子租來,還省了好多一筆銀子,要不然,我們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這是你們家的?”
秦雲點了點頭,道:“這兒地段不好,要賣出去也沒多少銀子,所以當初我們離家時,這宅子也沒有被搶走。估計都沒有人記得我爹還買了這一間破宅子,還是我娘想起來,我們才到了這兒來。夫人彆看這兒小,可卻是我爹當年住過的地方。”
甄好吃驚:“秦大人住過的地方?!”
秦雲點頭。
秦大人也是個寒門書生,剛到京城時,就租住在這間小院裡,後來日子變得好,才從中搬了出去,與秦夫人成婚後,他也是很懷念從前趕考時寒窗苦讀的日子,便將這間小院子買了下來。可雖然買了,這院子又破又小,那會兒他已經過上了好日子,自然也不可能搬回這兒來,後來這院子才擱置了下來。
直到秦家出事,他們所有的東西都被搶走,就剩下這處沒人瞧得上的小院子,卻是救了秦雲他們一命,讓她們有了一個容身之處。
甄好心念一動。
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又問:“秦大人留給你的那簪子上的花樣……是什麼花?”
秦雲愣了一下,才說:“是桃花,我想我爹時,就時常拿出來看,看得次數多了,連那上麵的花都被我磨平了。”
甄好卻是無暇顧及她後頭的感歎,隻是有一個想法在她腦子中生出來,讓她的眼眸頓時亮了起來。
這處小院子在的地方,可就叫做是桃花巷子!
她飛快將院子掃了一眼,看不出什麼不對勁來,可甄好卻是冷靜不了,快步朝外走了出去。
她直接去了大理寺,去尋了樊大人。也是她運氣好,樊大人正好要出門,就被她撞見了。
“裴夫人?”
“樊大人,我想到了一個地方。”甄好急忙道:“秦姑娘如今住的地方,興許就是秦大人藏銀子的地方。”
樊大人一愣,立刻嚴肅起來,帶著人手急匆匆地趕了過去。
忽然嘩啦啦一群人湧進這處小院,秦雲三人都緊張不已,聽聞秦大人留下的線索可能就在這處院子裡,眾人也不禁期待起來。秦夫人被秦雲攙扶著出了屋子,她緊緊地抓著秦雲的手,看著這些人翻找的身影,眼底滿是激動。
甄好也激動。
若是當真能找出什麼線索,她就能救裴慎了。
自從裴慎入了大牢之後,她就一直惴惴不安,又恨自己什麼也做不了,她替裴慎打點時儘心儘力,可心裡頭也最是著急,擔心裴慎會過得不好,也擔心裴慎會受這件案子的連累,更擔心,若是秦大人的案子破不了,裴慎的前途更是一片灰暗。
她被裴慎護了一輩子,從未吃過苦頭,做了首輔夫人,也對朝事一知半解,即使重來了一回,懂得也隻是金銀之事。裴慎在她心中的形象高大,不論出了何事,隻要有裴慎在,她就安心。可直到裴慎出了事,她才是六神無主。
她也想變得厲害,能幫上裴慎,在這種時候,還能反過來護著裴慎多好。
樊大人與他的手下經驗豐富,原先整齊的小院子在他們的翻找之下很快又變得雜亂,眾人進進出出,卻沒找到什麼線索。
樊大人停在院子裡一口水井前時,秦雲出聲道:“那口井已經乾了,若是要打水的話,得到外頭的水井去。”
樊大人抬了抬眉,立刻招呼手下:“下去看看。”
繩子放下之後,過去了許久,才聽到有人在底下喊:“銀子!全是銀子!”
甄好心中一緊,而後又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秦雲與秦夫人互相看了一眼,兩人互相攙扶著,一時眼眶通紅,也沒了話。她們如何能想到,找了這麼久的東西,竟然就藏在他們身邊,原來秦大人當初當真是給他們留了話,隻是她們卻一直沒有參透。
宅院破小,才不會被人搶走,簪子普通,才不會因著生活所迫拿去典當,秦大人去的突然,來不及安排太多,已經料想到了她們之後會被秦家其他人趕出去的下場。
樊大人立刻派人下去挖銀子。
那口井枯了很久,為了遮掩,還被埋上了厚厚的枯葉與灰塵,一桶又一桶的枯葉運上來之後,然後才有了亮鋥鋥的銀子。
找到了秦大人藏起來的銀子,這案子就好破很多了。
秦大人藏銀子的時候,還急匆匆一塊兒藏了一些證據,有了這些關鍵的證據,樊大人破案如有神助,很快便將近日頭疼的戶部案給解決了。
通敵賣國的可不是秦大人,而是戶部崔尚書。戶部可是個肥差,秦大人也不是什麼太正直的人,也給自己撈了不少油水,戶部的幾位大人手裡頭可都不乾淨,這些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因而他與崔尚書、盧侍郎等人的關係也最親近。原先日子本過得舒坦,可直到他領了一件差事,琢磨著是否要從中撈些什麼時,他被崔尚書找上了門來。
秦大人平日裡雖然敢偷偷撈油水,可通敵賣國之事,卻是萬萬也不敢做的。但是他也清楚,若是他拒絕的話,崔尚書也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從那時起,秦大人便開始琢磨著想辦法。
他不敢做通敵賣國的事,也不想讓這筆銀子落入崔尚書手中,後就想辦法,找了自己的心腹老奴一起,偷偷把銀子藏了起來,等後來樊大人來搜,隻搜到了一個空箱子。他還擔心事情會讓崔尚書知道,狠下心處置了知情的老奴,果然,沒過多久,事情便事發了。
他病得突然,後來生病時不敢見的,最害怕的人也是崔尚書。可崔尚書在朝中紮根多年,又藏了這麼久,哪裡會毫無準備,把所有事情抹得乾乾淨淨,還反過來把臟水潑到了他的身上。
直到他死後過去許久,連家人都疏忽,這案子才被裴慎重新翻了出來,拔出蘿卜帶出泥,還比上輩子提前把戶部的事情翻了出來。
如今事情敗露,樊大人還在崔尚書府中找到了通敵賣國的證據,整個戶部,竟是不少人牽扯在其中,皇帝震怒,下令徹查,一時朝中變幻,整個戶部都被大換血,朝中人心惶惶。
裴慎從大牢出來的那一日,是甄好親自去接的。
她先前去牢裡見裴慎時還十分冷靜,可這會兒,眼眶卻有些紅,隻麵上仍然裝著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
裴慎見她這幅模樣,臉上便難免露出幾分笑意:“我先前便說了,夫人在家安心等我就是。”
甄好白了他一眼。
“再說,與夫人的兩兒一女還未生出來,我怎麼能就甘心去了。”裴慎道:“夫人不放心我,可慧遠大師的話,夫人應當是放心的。”
進了一回大牢,裴慎的臉皮可還厚了不少。
他這回還主動給甄好擦了擦眼角,指腹抹到的是柔嫩乾燥,並無濕意,他也半點不覺得心虛,還說:“有夫人這樣惦記著我,我與夫人心有靈犀,如何能不知道。隻是我讓夫人這樣擔心,到底是我不對,等回去之後,我就聽夫人的話,夫人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這回我也是立了大功,辛苦不少,也不知道夫人有沒有獎賞給我。”
裴慎說著,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
許久未見甄姑娘,他也是想念的緊。入了大牢,非但是見得少了,連平日裡的牽手觸碰都沒了,實在是太過可惜。在大牢裡頭,除了案件,他想的最多的,也就是甄姑娘了。要不是顧著這是大牢門口,這會兒他還想求著甄姑娘能夠抱一抱他。
甄好聽著他前頭兩兒一女的話,竟是當真有些心有靈犀的,聽明白了他的未儘之意。
甄好看看他氣定神閒的模樣,一肚子擔心的話都給咽了回去。
她心中想:回去第一件事,得先讓裴慎改了這厚臉皮才行。
大庭廣眾之下這麼多人看著,沒羞沒臊的,老不正經。
作者有話要說: 裴慎:不應當!我隻是個純情的小裴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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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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