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來得很快,裡麵的……
大夫來得很快,裡麵的奸細重傷瀕死。但嚴韶羽懷中的女子生死不知,按理說,奸細的性命重要些,將人救回仔細審問,說不準能知道一些彆國的動作。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嚴韶羽對懷中的女子很是重視,他這麼急吼吼的跑來追查奸細,說不準正是因為女子被奸細擄走的原因。
總頭隻遲疑了一下,就命大夫去裡麵救人。
嚴韶羽見狀,也不阻攔,抱緊懷中的女子飛奔而去,還不忘吩咐身邊的隨從請大夫。
等到沈琦芸再次睜開眼睛,已經回到了芸院,她看著熟悉的帳幔,滿心都是死裡逃生的僥幸。她還沒動彈,就聽身邊熟悉的男聲問:“感覺如何?”
沈琦芸側頭看他,頓時心虛不已。她可沒忘記睡著之前吐了他一身的事,急忙裝傻:“世子爺,您怎麼會在此?”
嚴韶羽反問:“你還記不記得昏迷之前發生的事?”
當然記得!
沈琦芸苦笑:“要說我運氣好吧,連這種事都能碰上,可要說運氣差,碰上了歹人還能撿回一條小命……多謝世子爺還願收留我。”說著,她摸了摸胸口,一股疼痛傳來,她緊張地問:“會留疤嗎?”
那麼深那麼長的傷口,不留疤才怪。嚴韶羽沉默了一下,道:“你抓捕奸細有功,回頭我會去宮中替你求上好的養膚膏。”
沈琦芸胡亂點點頭,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是深夜,沈琦芸剛想喊人,就聽到了耳邊均勻的呼吸聲。與此同時,還有熟悉的男子氣息在鼻尖縈繞。
嚴韶羽留宿了?
她剛一動,身邊的人就醒了。
“你怎麼樣?餓不餓?”也不待她回答,嚴韶羽揚聲吩咐:“送雞湯來!”
門被推開,齊嬤嬤端著托盤進來,一一點亮了燭火,沈琦芸上下打量她,見她無恙,微微安心,又問:“二月呢?”
齊嬤嬤看向嚴韶羽,見他微微頷首,這才道:“受傷太重,已經……沒了。”
沈琦芸麵色微變:“真的?”
屋中一片沉默,齊嬤嬤寬慰道:“姑娘節哀。”
嚴韶羽也道:“我已命人厚葬了她,也給她家裡送了不少銀子。”
沈琦芸手緊緊捏著被子,指甲嵌入掌心,咬牙切齒地道:“我該多紮那個混賬幾下。”
聽到這話,嚴韶羽抽了抽嘴角。
那奸細眼睛瞎了不說,滿頭都是窟窿,頭皮上都到處是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釵子的緣故,傷口都已紅腫。就算是他的親娘,大概都認不出人來。都這樣慘了,她竟然還嫌戳得不夠?
“琦芸,我不知道你竟然有這麼大的膽子。”
沈琦芸微有些緊張,怕被他看出不對,低下頭道:“當時情況緊急,又沒有彆人幫忙,我若不動手戳他,就會被他砍死,我不想死!”
嚴韶羽伸手握住她的手:“是我的錯,當時我就該親自把你送回府。”
沈琦芸一臉驚奇:“丫鬟命賤,世子爺公務繁忙,沒必要……”
“有必要!”嚴韶羽語氣又急又快,他眼神裡滿是苦澀,忽然起身出門,人都走了,才聽到他留下的聲音:“你好好養傷,我去給你報仇。”
那可是奸細,沒把肚子裡那點貨倒乾淨之前,肯定死不了。沈琦芸能夠死裡逃生已經很高興,不在乎那男人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沈琦芸大概是睡得太久,接下來怎麼也睡不著了,天蒙蒙亮時,福嬤嬤送了不少東西來,還說稍後王妃會親自過來探望她。
聽到這句,沈琦芸一頭霧水,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王妃高高在上慣了,從來都看不起她,怎麼會突然改了態度?
這番疑惑,等王妃到了跟前,她還是沒能想通。
王妃還是那般冷淡,但眼神柔和了許多:“你傷了奸細,皇後娘娘對你讚譽有加,回頭還會給你賞賜。”
沈琦芸滿臉驚喜:“還有這種好事?”
王妃看著她,半晌才道:“以前我小瞧了你,沒想到你被逼急了後,會那麼大的膽子,竟然敢和奸細拚命。琦芸,你很好!”
等王妃走了,沈琦芸才漸漸回過味來,王妃娘家是武將世家,祖輩常年駐守邊關,那些年時常和彆國交戰,她的祖父和幾個叔叔都是戰亡。
大概是因為此,對於她這個敢和奸細拚命的丫鬟才會另眼相待。於沈琦芸來說,這算是意外得來的好處。
午後,有消息傳來,說皇後娘娘讚她是巾幗英雄,封她做安王世子側妃,還賞下不少禮物,其中就有兩盒養膚膏。
聽到這個消息,看著桌上樣樣精巧的東西,沈琦芸一臉懵。她還想著贖身出去呢,變成世子側妃後,還能出去麼?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要說區彆,那還是有的。傳出消息的同時,王妃已命人打掃了新院子,隻等著她傷勢好轉可以挪動後就搬過去。並且,傍晚她院子裡又來了不少下人,個個都挺恭敬。
到了晚膳時,菜色都多了好幾種。
其實,若不是嚴韶羽特彆寵她,區彆還要更大一點,就沈琦芸知道的,隔壁的石榴吃穿用度比她差了許多,真就比一個丫鬟好不了多少。
她這邊,雖然精巧的東西不多,但能送到她麵前的都是好東西。如今她變成了側妃,底下的人隻有更精心的。
養傷的一段日子,嚴韶羽每日都會過來,少則呆一刻鐘,多的時候能在窗前坐半天,拿著本書偶爾會和她閒聊幾句。
沈琦芸躺在床上,看著窗前披上了暖陽的年輕男子,偶爾會生出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她受傷很重,前後養了大半個月才能勉強下床。搬家的事提上了日程,值得一提的是,齊嬤嬤好幾次提出讓她去園子裡轉轉。
以前去園子,那都得挑人少的時候。去主院請安必須從園子裡路過時都是快去快回,生怕碰上了彆人,如今的她,已經不需要避諱。
躺得久了,人像是要鏽住了似的。沈琦芸也願意去走一走,她可是被皇後娘娘親口讚過的人,等閒應該不會有人為難她。
到了園子裡,沈琦芸突然覺得不對,以前雅致的花草如今各處紅彤彤的,乍一看還挺喜慶。齊嬤嬤見她詫異,解釋道:“二公子要娶妻了。”
沈琦芸恍然,突然就覺得好好的興致被人兜頭潑了一盆涼水,等到無憂郡主進門,大概又會為難她。不過,看到自己出現後眾人臉上的慎重和恭敬,她很快便釋然,比起以前,如今已然好多了。
至少,無憂郡主不敢再隨意教訓她了。
轉了一會兒,忽然看到前麵有一群下人,簇擁著走在前麵正指著花草吩咐事情的嚴山。
兩人都是轉角才看到的,想要避開時,已然來不及了。嚴山站在原地,沈琦芸想了想,上前行了半禮。
嚴山隨意地拱了拱手算是回禮,帶著人揚長而去。
齊嬤嬤在邊上低聲解釋:“二公子對這門親事很是看重,一草一木都親自安排,昨天還帶著無憂郡主選了嫁衣,聽說光嫁衣花費了百多兩銀,用的是宮中拿出來的料子。”
沈琦芸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並未入心,無憂郡主心裡的人不是嚴山……而嚴山,早從四年前開始,每年身邊都會添新人。這樣的兩個人,無論麵上有多重視對方,感情也就那樣。
出去轉了一圈,忽略了無憂郡主即將嫁進來的事,沈琦芸心情好轉不少。
翌日搬家,壓根不需要沈琦芸動手,下人們來來去去,幾乎將院子搬空。而沈琦芸自己,在齊嬤嬤選中的吉時到來後走過去就行了。
她剛出門,突然聽到邊上有人喚,側頭望去,看到是石榴。
石榴光是站在那裡就看得出有腿疾,比起上次見麵消瘦了不少,整個人形容枯槁,生氣都快被耗儘了一般,見沈琦芸望過去,她勉強扯出一抹笑:“姐姐,你就要走了嗎?”
沈琦芸點了點頭,無意與她多言,抬步就要走。
石榴急了:“姐姐,你現在連與我說話都不願意了嗎?”
“我們倆之間沒什麼好說的。”沈琦芸頭也不回:“往後你善自珍重,有緣再見。”
大概再也見不著了。
石榴又羨又妒,同樣是丫鬟,自己如今連院子都出不得,可沈琦芸卻能做側妃,連皇後娘娘都親口誇讚於她,讓她得所有人尊重……石榴酸溜溜道:“姐姐,你這命也太好了,世子爺寵你,王妃娘娘疼你,真讓人羨慕你的福氣。”
“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沈琦芸忍無可忍,回頭怒斥:“我當時若是稍微倒黴點,現在都已經入土了!”
“可你也得了回報,不是麼?”石榴低落地道:“總好過我現在這樣要死不活地站在院子裡等死。也沒個人幫襯……”
話裡話外,有責備沈琦芸不肯幫她的意思。沈琦芸冷笑:“死很容易,沒人攔你,少說酸話。”
石榴:“……”
新院子位置不錯,就在嚴韶羽世子院的隔壁,斜麵是王府正院,她前麵是吳側妃所住的院子,另一個斜麵對過去,屬於嚴山所有。
最近嚴山的院子處處大紅,就算沒聽說過他即將娶妻的消息,也看得出那院子要辦喜事。園子比芸院大了十倍不止,沈琦芸隻走了一半就覺渾身疲累,乾脆回去睡了。
傍晚,嚴韶羽來過夜。她如今傷勢還未痊愈,自然是做不了什麼的。兩人蓋被純聊天……也沒什麼好聊的,哪怕她做了側妃,在嚴韶羽麵前沒那麼卑微,卻也不能暢所欲言。
多說多錯,沈琦芸惜字如金,除了偶爾表明自己對嚴韶羽的心意之外,其他時候是能不開口就不開口。
嚴韶羽對於她搬院子這事似乎很歡喜,又讓人拿來了不少東西。
沈琦芸如今的屋子,總算有了幾分富貴模樣。
一轉眼,到了大喜之日。
沈琦芸傷勢已經痊愈,因為身份的不同。她再不能像老王妃壽辰時那般躲在自己院子裡,而是得幫著王妃做事。
王妃一整天要見不少人,她將沈琦芸帶在身邊,於是,不過小半日,好多人就都知道了那個徒手和奸細搏鬥的奇女子。
有些人在拜見王妃時,也會順口讚她有勇有謀。沈琦芸都謙虛地應付過去。王妃見她並未自滿,對她愈發滿意。
吉時到了,王爺王妃坐在高堂之上等著新人拜見,沈琦芸的身份也能出現在喜堂,她左前方就是吳側妃。
新人拜堂時,沈琦芸有看到吳側妃在悄悄抹淚。不過,等新人送入洞房,吳側妃再次麵對客人時,又恢複了喜氣洋洋的模樣。
因為是皇上賜婚,王府上下忙碌不已。嚴韶羽忙著接待客人,偶爾看到她,隻來得及囑咐幾句讓她多休息,記得用膳之類的話。
成禮後開宴,漸漸地有人告辭離開,許多客人不需要王妃親自相送。偶爾,王妃會讓她去送,無論眾人心裡如何想,麵上都挺客氣的。沈琦芸轉悠了一天,腳脖子都酸了。
她也不是非要在眾人麵前露臉,不過是王妃給了她這個臉麵,她不能不知好歹。因此,哪怕身上有些疲憊,她也還是打起了精神。見四下無人,沈琦芸靠在了假山上歇腳。
齊嬤嬤試探著道:“姑娘,要不要回去歇會?”
那就太過分了,沈琦芸搖搖頭:“一會兒還得見客呢,殷大人駐守邊關,王妃娘娘應該會讓我送殷夫人出門。”
齊嬤嬤沒有再勸,扶著她快步離開。
另一邊,正在和安王說話的趙王看著熟悉的纖細身影心中生疑,跟女兒太像了,可是又梳著婦人的發髻,女兒明明待字閨中!他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大概是熬夜太久眼神不太好。
安王看他心不在焉:“怎麼了?”
“無事,天色不早,我得回去了,以後有機會,咱們再一起喝一杯。”趙王拱了拱手,走了兩步後又歎息道:“韶羽的親事你定下了嗎?”
趙王如果過問的是世交家中的子侄,那沒什麼問題,可兩家來往不多,尤其是在皇上麵前,那是絕對不能親近的。趙王問嚴韶羽的婚事,就不太合適了。安王似乎沒發覺,麵色不變,隨口道:“還沒,那孩子命裡不該早婚,或許是姻緣未到。”
姻緣未到,就是未來的世子妃還沒出現。
已經出現了的這些女子,應該沒多大可能。
聞言,趙王眼露失望,道:“明月那孩子心裡苦,都是我害了她。”
安王也不接話,伸手一引:“今日客人太多,若有怠慢之處,還請趙王爺彆見怪,回頭我得空時,再請你喝酒賠罪。”
這不過是場麵上的客氣話,安王爺身為皇上的胞弟,朝內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他的份,時常忙得腳不沾地,哪裡有空請人喝酒?
趙王再歎一聲,告辭離開。
沈琦芸又去送殷夫人,彆的夫人或許會看不起她丫鬟的身份,但殷夫人不會。甚至毫不掩飾自己對沈琦芸的欣賞:“邊關那些女子,偶爾也有敢和奸細拚命的,但到底是少數。沒想到姑娘生在京城,竟然也有這份膽氣,實在讓我佩服。”
這話誇得沈琦芸臉紅,她又謙虛了幾句,親自將人送上馬車。殷夫人臨走前,語氣誠懇地邀她一起喝茶。
再回到主院,客人已經散得差不多,留下來的那幾位,都是王妃娘家人。
其中有三位是未婚女子,簇擁在王妃身邊,一直都在說著討巧的話。年長的那位婦人是王妃的娘家嫂嫂,欣慰地含笑看著。
沈琦芸進門時,裡麵的愉悅似乎被攔腰斬斷,氣氛凝滯下來。
王妃抬眼看來,沈琦芸心中暗自後悔,早知道就不來了。
也是因為王妃最近對她很好,今日還帶著她見了那麼多客人,若讓下人來傳信,有些不知好歹。沈琦芸想著親自過來表達一下自己的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