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芸,你來。”王妃含笑招了招手。
沈琦芸帶著恰當的笑意走上前。
王妃拉著身邊那位姑娘的手:“這是玉茹,小時候和韶羽一起長大,算是青梅竹馬。”她眉眼間滿是笑意,看著那姑娘揶揄道:“我記得辦過家家的時候,你還說長大後要做韶羽的新娘子。”
這話把許玉茹羞得滿臉通紅。
看著許玉茹臉上的羞囧,沈琦芸秒懂,這應該就是王妃為自己兒子挑的未來兒媳。
許玉茹跺了跺腳:“姑姑,那麼多年的事,你還拿出來取笑我。”然後,她看向沈琦芸,笑吟吟道:“小表嫂,我聽說了你身上發生的那些事,特彆羨慕你的膽子。你好厲害啊,難怪表哥會寵你。”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語氣裡帶上了些酸意。
大部分人都知道,沈琦芸膽敢和壯如牛犢的奸細拚命,卻少有人想到其中關竅。當時奸細是想殺她,她若是不反擊就會死……大概有九成的人都不會坦然赴死,而會拚死一搏。
幾個姑娘嘰嘰喳喳地討好王妃,王妃的娘家嫂嫂時不時插兩句話,沈琦芸想要請辭,根本就找不到機會。
小半個時辰後,幾人提出告辭,因為是王妃娘家人,她親自出去相送。沈琦芸正想著等人走了後自己也能回院子呢,又被王妃招著一起出門。
一路上,許玉茹都在和沈琦芸說話,特彆熱心,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兩人是舊識。
王妃的娘家人和其他的客人是不同的,彆的客人到了門口直接上馬車離開。而王妃……至少在門口寒暄了一刻鐘,又看著馬車消失在街角,這才轉身。
剛進大門,王妃就揮了揮手,讓身邊的人退開。齊嬤嬤不敢擅自留下,也走在了後麵。
“玉茹是個聰明的姑娘,她知道我喜歡你,就願意和你交好。她做主母,能夠照顧好嚴韶羽,幫他打理後宅,不讓他有後顧之憂,也不會欺負你。”王妃說到這裡,側頭望來:“琦芸,你也是個聰明的人,該懂我的意思才對。”
沈琦芸敢不懂麼?
她得了皇後娘娘的讚譽,做了側妃,吃穿上和以前大不相同,就今日的這身打扮,也已經比五成以上的夫人要富貴,這府裡沒有人敢小瞧她,甚至在京城中也有了些名聲。饒是如此,她也不是嚴韶羽的妻子,不能阻止他娶妻,以後在他妻子麵前得服小做低。
“妾身明白。”
王妃見她態度恭順,滿意地點點頭:“今兒你也累了,回去歇著吧!對了,明日記得早起,新婦得敬茶。”
沈琦芸再次應下。
在嚴山和無憂郡主這場婚事上,她壓根就是個可有可無的人,就比如敬茶這事,她出不出現都於二人的婚事無關。但她若是不去,無憂郡主怕是又要借此欺負她。
嚴韶羽要應付的客人太多,不可避免地喝醉了。一次偶然,他發現沈琦芸不喜歡喝醉酒的人,因此,當日沒去她的院子,而是自己歇在了書房。
沈琦芸累了一天,簡單用過膳後,幾乎是倒頭就睡,迷迷糊糊間,被齊嬤嬤叫醒。
“姑娘,您家裡讓人給您帶了口信,是一位五品夫人身邊的丫鬟告知了咱們院子裡的七月。七月她回來後打聽了一下,得知您和娘家不睦,不敢報上來。隻敢和小姐妹私底下說,方才有人報到了奴婢跟前。”
沈家那邊得知沈琦芸做了側妃後,又有了些想法。齊嬤嬤固然可以將這事情忽略過去,但她認為,有必要告知主子一聲,好歹有個防備。
沈琦芸九死一生,再聽到沈家人時,隻覺恍如隔世,她好奇問:“說了什麼?”
齊嬤嬤無奈:“讓您抽空回娘家一趟,或者送點東西回去,還說女兒家有個娘家的要緊之處……”
事實上,丫鬟帶的口信遠遠不止這些。齊嬤嬤知道主子不喜家人,特意簡化了些。
沈琦芸一直當自己沒有彆的親人,聽到嬤嬤這話,恍然想起她如今是側妃,身為側妃是可以和娘家人來往的,甚至名下還能有自己的產業。
想到後者,她渾身的疲憊不翼而飛,瞬間來了興致,立刻翻身坐起,跑去角落中一個箱子,打開暗格拿出裡麵的小匣子開始數銀票。
她這番動作突兀,齊嬤嬤一個愣神間,床上的人就已經跑去角落開始數銀票了。
“姑娘,該睡了。”她走上前,就對上了姑娘亮晶晶的眼,裡麵滿是興奮。她有些疑惑,看了看匣子,又看了看主子,試探著道:“難道你要送銀子回沈家?”
“不!”沈琦芸心裡明白,齊嬤嬤貼身伺候她,兩人每天至少有一半的時辰都互相陪伴,她做事想要瞞住齊嬤嬤,那是白日做夢。當即也不再隱瞞:“我要做生意。”
如果說通房丫鬟是半個主子的話,側妃就是大半個主子,對外可以見客,底下的人都得敬著。
側妃名下可以有些產業,沈琦芸早就聽說過。不過她先前都在養傷,渾身疼痛不已,又一直住在芸院,對於自己已經是側妃這件事情沒有清晰的認識。搬過來後又一直在幫著籌備嚴山的婚事,偶爾還要應付嚴韶羽,這才沒有及時想起。
既然能做生意,此事便刻不容緩。沈琦芸好奇問:“京城裡的鋪子價值幾何?”
齊嬤嬤:“……”
“姑娘,該睡了。”
沈琦芸頷首:“你去找相熟的人打聽一下,我這裡有三百多兩銀子,看能不能買個鋪子。最好是好地段的旺鋪。”
齊嬤嬤隻得答應下來。
當日夜裡,沈琦芸做了一宿的美夢,夢裡她躺在金子鋪就的床上打滾,笑聲幾乎掀翻了屋頂。
她是被叫醒的。
“姑娘,該起身了,再耽擱怕是要失禮。”
沈琦芸瞪著大紅的帳幔,她也是後來才發現,自己特彆喜歡大紅,平時不能太張揚,穿戴和首飾上得收斂,就連堂中的擺設也不能處處見紅,免得惹人誤會。也就是這張床上,除了身邊伺候的人之外,沒有彆的人可見,她才隨心所欲。
身下是溫軟的床鋪,哪兒有什麼金子?
她摸了摸,歎息:“哎,我的金子,再晚一點,我大概就能用金子造房了。”
掀簾子進來的齊嬤嬤聽到這句,動作僵硬了下。不過,窮人乍富,喜歡銀子很正常。但她總覺得這事放在自家姑娘有些違和。
去主院的路上,沈琦芸還是有些緊張的,畢竟,無憂郡主那麼跋扈,說不準會欺負她。她轉而問:“嬤嬤,你打聽了嗎?”
“京城中有幾條街上的鋪子有價無市,三百兩銀子倒是可以買,隻是地段沒那麼好。”齊嬤嬤一臉無奈:“您若真喜歡,回頭我找中人過來,您親自問問。”
沈琦芸下意識囑咐:“找點可靠的人。”彆是來誆她的。
齊嬤嬤聞言,有些詫異,還是道:“您是世子側妃,那些人不敢騙您。”
沈琦芸:“……”還以為是上輩子呢。
她住得離主院很近,走路隻需半刻鐘,說話的時間,兩人已經到了主院門口。
因為新婚夫妻要來敬茶的緣故,此時院子門口不少人來來去去。看到沈琦芸,都會停下來行禮。
她身份還不太高,到的時候除了幾個安王的妾室外,再沒有其他人。又等了一會兒,嚴韶羽來了,吳側妃和安王趕在新人進門前不久才到。
昨天嚴山新婚,安王歇在了吳側妃處,也是給她體麵的意思。
無憂郡主梳上了婦人的發髻,和以前並無多大變化,還是一身紅衣,臉上的跋扈和驕傲並未收斂。
新人都到了,老王妃還沒出現。王妃捧著一杯茶笑容溫婉,仿佛沒發現此事一般。王爺皺了皺眉,命人去查看,得知老王妃還未起身。他吩咐道:“本王還有公務要忙,耽擱不得。都不是外人,既然母妃未起,那以後補上就是。”
王妃聞言,唇角微翹。
這做人兒媳,向來就隻有受委屈的份。不是親婆婆,簡直輕不得重不得,這在皇家,更是牽扯眾多。王爺對那老太太失了耐心,於她來說是件好事。
無憂郡主上前敬茶時沒有鬨幺蛾子,算是中規中矩。
王妃並未針對她,給出的禮物還挺貴重,安王給的是龍配,王妃給的是鳳配,一雙玉佩晶瑩剔透,應該是宮中上下來的好東西。
在王妃拿出禮物時,吳側妃幾乎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在她看來,王妃分明就是在兒媳麵前打她的臉。王爺王妃是一對,她是什麼?
就給兒媳禮物這事,王爺從頭到尾就沒有和她商量過。就算宿在她那裡,兩人也沒有多餘的話……難道這就是妻和妾的區彆?
她兒子成親,王爺卻不肯給她這個臉麵。想想就氣!
王爺不知道她心裡的百轉千回,在他看來,無憂郡主娶進門其實是一個麻煩。但是,再跋扈那也隻是個小姑娘,壓服就是,有王妃在,他一點都不擔憂。茶喝了,禮物也給了,他即刻起身出了門。
饒是如此,吳側妃也很快恢複了臉上的欣慰,衝著新婚夫妻感慨萬分:“一轉眼,阿山都娶妻了,現在我還能想起他剛生下來時皺巴巴的模樣。從小到大生了不少病,多災多難的沒少讓我費心。如今總算長成了大人……無憂,往後你們夫妻要互相扶持,儘快開枝散葉。”
她對這個兒媳實在滿意,難免就多說了幾句:“我做夢都想見一見阿山做父親時的樣子……”
無憂郡主向來不是個能吃苦的,跪了一會兒,腿都酸了,看吳側妃沒有住口的意思,又提生孩子的事,她本就不願嫁,生孩子的事更是從未想過,忍不住打斷她道:“側母妃,我昨天站得太久,腿疼得很,就先起來了。您彆見怪。”
說著,自顧自起身。
這般不尊重,嚴山的臉色當場落了下來,瞪向無憂郡主。
無憂郡主並不怕他,坦然回望。她想法簡單,這才剛成親,若是將自己放得太低,回頭誰都能踩她一腳。她就跋扈了,就不尊重吳側妃又能如何?
難道還能休了她?
哪怕嫁了人,皇上也還是她的靠山。隻要她足夠尊重王爺王妃,誰也挑不了她的錯!
如果嚴山忍受不了,真敢休她,她還巴不得呢。不是她錯,皇上一定不會罰她,而她還能恢複未嫁之身,就……還有希望如願。
吳側妃眼神裡滿是不可置信,好半晌都回不過神來。無憂郡主收回和嚴山對峙的視線,走到了嚴韶羽麵前,端起茶送到他麵前,嬌聲道:“韶羽哥哥,喝茶。”
嚴山臉色更難看了,吳側妃僵硬的笑容都擺不出,瞪著無憂郡主的眼神恨不能吃人。
無憂郡主恍然不覺,眼中隻有嚴韶羽。
嚴韶羽伸手接過,掀開蓋子吹了吹,一口未喝,將茶杯放在了邊上,伸手一抬,邊上的唐一立刻將手裡的托盤送上。
無憂郡主眼睛一亮:“韶羽哥哥送我禮物?無論是什麼,我都會好好收著的……”
話未說完,她語氣頓住。
因為她看到了匣子裡的東西,裡麵並不是釵環首飾或是玉佩之類的禮物,而是一張銀票。
嚴韶羽麵色漠然:“我不知你喜歡什麼,給你十兩銀子自己買去。”
無憂郡主:“……”當她是下人?
還是不太得臉的那種,她高興的時候,給身邊的人打賞都不止這點。
她僵硬著臉,不好拒絕嚴韶羽,反應過來後,手已經捧著了那個匣子。接下來,她如行屍走肉一般給王府的其他兄弟姐妹送見麵禮,最後輪到沈琦芸,她還沒開口,沈琦芸已經道:“二夫人,我不渴,也不喝茶。”
無憂郡主:“……”誰要給她敬茶?
她想到嚴韶羽對自己的冷待,忍不住遷怒:“就憑你也配讓我敬茶?”
嚴韶羽並未離開,聽到這話後,一臉嚴肅地道:“你父親為國捐軀,讓人敬佩。也讓你有了這些年尊貴富裕的日子,你是沾了父輩留下來的榮光,而琦芸可是真正和敵國奸細打鬥過,憑纖弱女子之身留下了即將帶走機密的敵人,真正論起來,她比你更應該得人尊重。”
無憂郡主臉色乍青乍白。
嚴韶羽並不放過她:“給琦芸道歉。”
無憂郡主眼眶含淚:“韶羽哥哥,你非要這麼對我?”
語氣如泣如訴,配上她眼神,像是有無儘的情意。
嚴韶羽皺了皺眉:“你該喚我大哥,或者是世子爺,這般稱呼,不太合適,也會惹人誤會。無憂,你不是三歲孩子,不能隨便撒嬌!”
無憂郡主的臉色難看無比,拂袖而去。
吳側妃氣的拍了拍桌子:“這都是什麼規矩?”
王妃麵色淡淡,閒閒道:“郡主得皇上寵愛,皇上早就說過要讓她無憂一生,學規矩辛苦,郡主吃不了苦,自然沒怎麼好好學。阿山的身份能夠娶到郡主,算是高攀,你可不能嫌棄郡主。否則,傳到皇上耳中,讓皇上覺得你對這門婚事不滿,那是要給咱們王府招災的。所以,你對郡主再不滿,也給我憋著!若憋不住,就住去郊外的彆院吧!”
吳側妃臉色白了白,卻又沒法反駁。
嚴山很是氣憤,但他不敢在王妃麵前發作。
王妃提醒:“還不去追嗎?新婚次日就將郡主氣得回宮告狀,你想做什麼?”
嚴山:“……”特麼的,這也太憋屈了。
他跺了跺腳,隻得拔腿去追。
不止是追,追到了還得哄。
吳側妃走的時候,眼睛都氣紅了。
沈琦芸看得心情愉悅,王妃看著吳側妃跑走的背影,唇角微翹:“這樣才到哪兒,剛開始呢,哭的日子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