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蕭西放下橘子,側過身子繼續折寶錢。
紙是上好的銀箔紙,光亮簇新,楊眉耐心教會她後就去三樓給他們鋪床了。
她手拙,一張方紙要拆解好多回,才能折出像模像樣的元寶來。
登門的除了街坊鄰居,也有幾個宗族表親,楊典同他們話家常,用的是島上方言。
程見舟聽得雲裡霧裡,尋了個借口躲到方蕭西這邊。捏起她疊好的紙元寶,指間圜轉一圈,評價道:“難看。”
方蕭西奪過:“又不是給你看的。”
程見舟隨手拿起她吃過的橘子,掰一瓣丟進嘴裡,碰碰她胳膊:“哎,你們這邊的人講話怎麼黏了吧唧的,聽都聽不懂。”
夷風島直到上世紀初還是與世隔絕的狀態,語言和內陸城市迥然不同。
發音偏軟偏柔,就算罵人也像是在撒嬌。
方蕭西說:“我也聽不太懂,媽媽很早就帶著我搬出來了。”
外公在世時倒是教過她一陣子,學會說幾句常用語,近年來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程見舟:“橘子怎麼說?”
方蕭西說了一個詞。
他又問了些彆的簡單詞,方蕭西倒也磕磕絆絆說出來了。
“哥哥呢,”程見舟笑,“哥哥怎麼說?”
方蕭西一下子被問住了。
程見舟催促:“說啊。”
“兄長。”
清脆利落的聲音自身後響起,程見舟不由回頭,怔了一怔,眸光微跳。
樓梯上站著一位年輕女孩,齊耳短發,手中提著袋垃圾,趿雙與腳欠合的寬棉拖。
她有著一張和方蕭西相似的臉龐,因為膚色偏深的緣故,笑起來格外颯爽。
方蕭西跑過去和她相擁,親親熱熱地喊:“小表姐。”
雖為表姐妹,兩人也就差一兩歲。
隻不過夷風島住民宗族觀念強,講究序齒論輩,就算隻是早一天出生,也萬萬不能直呼其名。
楊餘茵掐了掐她的臉頰,語氣不豫:“不是一直嚷嚷著最近長痘,毀容了。這不挺好,白得像剝了殼的雞蛋似的,方蕭西你騙我呢。”
兩人雖常年碰不到,私底下卻會在微信上聊,見了麵倒也不覺得生分。
方蕭西嘻嘻一笑:“我塗了祛痘膏,睡一覺痘痘就消了。那個牌子很好用,我回去給你寄一支。”
“膏啊乳啊的,都油膩死了,我才不愛用。”
“那你長痘了怎麼辦?”
楊餘茵白了她一眼:“該吃吃,該喝喝,晾幾天自然就好了,哪裡像你一樣嬌氣。”
姐妹倆嘀嘀咕咕說了會兒話,楊餘茵視線投向程見舟:“他就是你那邊的哥哥?”
方蕭西點頭。
楊餘茵目光同程見舟相觸,略一頷首,算作招呼,徑直出門扔垃圾。
一直走出很遠了,程見舟還出神地望著她的背影。
方蕭西擋住他視線,不高興道:“哥哥,小表姐有男朋友,定過娃娃親的。”
程見舟怪道:“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不許打她主意。”
“我有這麼……”
程見舟氣結,到底沒說出這麼哪樣,掉頭又出門了。
程見舟有很多混賬嗜好,煙癮是最重的。
收拾行李時顧及楊典在場沒帶煙,這會兒心裡空落落,隨口問過路青年哪兒有煙賣。
青年打量他兩眼,操著略帶口音的普通話:“外地人?”
程見舟說是。
青年放聲大笑,自來熟地搭上他肩膀:“我知道哪裡有煙賣,還是上好的番貨,保準你沒嘗過。不過光抽煙多沒意思,酒喝不喝?女人玩不玩?我帶你去酒館享好滋味啊。”
本地人說話倒有意思,把哥哥叫做兄長,把酒吧叫做酒館。
程見舟也笑:“女人就算了,酒可以。”
青年自稱林家適,告訴他彆看美幾裡閉塞,也是有娛樂場所的,就開在村北的洋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