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樓是華僑為彰顯門楣回鄉建的私宅,落成已有百年。如今他子孫後輩都在海外定居,這處閒置房產便租了出去。
程見舟早就注意到這棟洋樓了,券柱式洋門臉,花瓶欄圍著紅腰牆,建築製式和島內風格大相徑庭。
原以為是攀風附雅的現代建築,不曾想還有些曆史。
林家適帶程見舟甫一步入彎拱門,就被滾圓柚子砸了個滿懷。
“喏,客人給你留的。”
櫃台後老板娘一張風情萬種的臉,托著下巴笑,“小林哥,這剛走又回來,是誰把你的魂給勾住了?”
林家適把柚子往台麵一撂,隻說:“來包大鼻子煙。”
“你抽?”老板娘眼波流轉,落在程見舟身上,“還是他?”
“我請他抽。”
“小林哥可真大方。”
老板娘抿唇笑,甩出一包煙來。煙盒正麵印著俄文,反麵嵌著張外國人小像,金發碧眼,鷹鉤鼻占了麵龐五分之三。
程見舟暗哂,難怪叫大鼻子煙。
也不客氣,就著林家適送來的火點上煙,吸了兩口,味道夠嗆。
洋樓是二進間,中間有八角采光天井,陽光直瀉進來,照得人渾身暖融融。
樓內坐了不少人,大多是男性,圍著牌桌吆五喝六。
夷風方言雖軟,糅在一起也聒噪。
程見舟尋了處僻靜角落,手指夾著煙,散漫地靠在浮雕牆上,目光隨性落在虛處。
林家適也叼上煙,褲兜裡掏出一副牌,朝他挑眉:“會不會?”
程見舟抬眼:“玩什麼。”
“詐金花,來不來?”
“就我們倆?”
“怎麼會啊。”
林家適振臂一呼,頓時圍上來不少人。
卻不是來湊局的,而是紛紛奚落。
“散財神又來嘍!上回輸掉一趟出海錢,這回打算輸什麼?”
“小林哥兩袋空空,吊起鍋兒當鐘打。我看,隻能輸他那個漂亮老婆嘍!”
“他敢嗎,那母老虎不得活剮了他!”
林家適支棱起一張桌子,拆了牌殼邊洗邊罵:“放你娘的狗屁!我看你們這些歹仔早就想和我老婆鑽一個被窩了,先贏過我再說。有膽就上桌來,唧唧歪歪鬥熱鬨算個球!”
此話一激,牌桌頓時填足了人,裡裡外外還擁滿看熱鬨的人。
程見舟本來興趣缺缺,見騎虎難下,眼下也隻好耐著性子陪玩幾把。
他今天牌運出奇好,連摸幾把同花和順子。
其他人有自知之明,幾度棄籌逃跑,偏林家適瘋狂跟注,信心滿滿地開牌,然後被殺個片甲不留。
詐金花精髓就在一個“詐”上,明麵上是賭運氣,本質上還是心理博弈。
林家適深諳此理,即便是一手散牌,氣勢上也要如同坐擁絕世好牌般誌得意滿。
富貴險中求。
一旦有膽小的被唬棄牌,他可賺大發了。
結果程見舟牌好為其一,沒被他假象迷惑為其二,兩相逼壓,他輸了個精光。
林家適臉色灰敗地站起來,推說手氣不行,待他洗個手去去黴運再來。
林家適一走,牌友們開始說起他老婆的葷話。
有人笑著對程見舟說:“小林哥老婆長得正,身材也好,就是脾氣差了點。”
程見舟雙腿交迭在底杠上,斜斜靠著椅背,修長指節翻弄桌上的牌,淡聲:“所以?”
“嘖,裝,繼續裝。”
“所以你要占便宜了呀!小林哥可是把他老婆都賭上了。”
“贏了就能抱得美人歸嘍。你還是不是男人,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程見舟方才短促一笑,仿佛來了點興致般挺直背脊。
林家適回來,帶了兩位穿旗袍的高挑美人過來。一個發牌,一個斟茶,說都是男人無聊,幫忙活泛活泛氣氛。
程見舟嫌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