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的動作很迅速, 他前一日才將準備調容大舅入京之事和明珞說了,沒過兩日吏部尚書梁正興就收到了一份剛剛空缺出來的大理寺左少卿的舉薦名單, 吏部便照著這份名單整理了各人的履曆和往年的政績評核,給小皇帝上了折子。
且簡單說一下現如今的朝堂局勢。
在肅王入京解京城圍困之前,小皇帝尚未親政,朝廷所有的軍政要事都是由內閣,輔政大臣車祿和明太後三方把控,三方也互相約製, 因此勉強維持一個平衡,但當時的內閣首輔年紀已大,行事務求穩妥, 喜歡和稀泥, 如此反而助長了車祿和明太後的氣焰,內閣相對就勢弱許多。
肅王入京之後, 除掉了車祿, 以車祿共犯的罪名清洗了朝中一大波文武大臣, 肅王以先帝遺旨為由, 強硬地請小皇帝親政, 將明太後逼出了朝堂, 朝中大事由他和內閣決議,再由小皇帝決斷。但說是這樣說,但小皇帝初理朝政, 什麼都不懂, 內閣首輔致仕, 內閣成員變動,勢力更弱,朝政之事更多是肅王說了算。
但朝中暗戳戳反對肅王的也有好幾股勢力,因為一來這批朝臣多是這十幾年間先帝或明太後提拔上來的,因著不少緣由而對肅王心中畏懼,二來當初肅王清洗車祿共犯之時手段強硬狠辣,朝中官員相互之間向來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因此不僅鬨得人心有些惶惶,也得罪了不少人,更擔心下一個被清洗的就是自己。
所以對他又懼又恨的不在少數。
大理寺左少卿空缺一職,其實在趙铖和明珞提之前,他便已經出手,不過他自己並未出麵,而是很早之前就讓人提點了容正卿,讓容正卿再次走了內閣首輔鄭成徽的路子。
他是可以強硬將容正卿安在這個位置上,但由他安插和由鄭成徽舉薦,將來容正卿在朝堂上的位置,眾人對他的態度便也會很大不同。
而皇帝對吏部報上來的這三個人根本誰是誰都搞不清楚,就在翌日朝堂上讓上折子的吏部尚書梁正興簡單呈述,在聽梁尚書中肯的將三人過往政績評述了一番後,就他朝事根本不通也聽出,梁尚書應該是對其中一位現任從三品的江南布政使司左參政容正卿評價是最高的。
但他的關注點卻不在這個,他聽著聽著卻是皺了眉,問道:“容正卿,江南布政使司左參政?朕怎麼覺得之前好像聽說過此人?”
眾臣:......容正卿是地方大員,您是皇帝,聽說過不是理所應當的事嗎?
還是他的內監大總管成祿了解這位小皇帝,他一發出疑問,就已經在他身邊小聲道:“陛下,這位容大人正是明三姑娘的舅父。”
小皇帝一怔,他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舅舅明伯量,然後問道:“明尚書,這位容大人是你們明家的姻親,依你之見,這位容大人可堪當大理寺左少卿一職。”
明大老爺上前躬身道:“陛下,容大人是臣之姻親,臣當避嫌,但古人亦有言,舉賢不避親,依臣之見,大理寺審核國之重案,少卿一職至關重要,容大人在地方上任職多年,行事老練,必能為陛下分憂。”
小皇帝這兩年性格乖張,對自己舅家明家更是有一種帶著不知從哪來的怨憤抵觸,因此明大老爺雖然心中對容正卿回京任職一事心中雖極驚駭和不願意,在皇帝麵前還是措辭謹慎的表示了讚同。
依過往記,他讚同的事小皇帝多半要駁上一駁的。
可這次讓明大老爺失望了,小皇帝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數息,然後又神情古怪地把目光轉向內閣首輔鄭成徽,道:“太傅,你來說說。”
鄭成徽曾是小皇帝為太子時的太子太傅,因此他慣來是這般喚他。
鄭成徽便上前一步,道:“陛下,容大人在地方上任地方大員多年,政治清明,勸課農桑,又多謀善斷,破陳年積案無數,公正廉潔,的確不應以他和明家有這麼一點親緣關係就讓他在地方上任職十多年而不得入京。依臣之見,容大人堪任此職。”
明大老爺咬牙,雖忍著但麵上仍是閃過不豫之色。
鄭成徽是先帝一手提拔上來的重臣,臨終前更是將其長孫女賜婚給當時的太子,為未來帝後,多年來他兢兢業業,深得太後信重,其長孫女被害身亡之後,太後和他做過深談,是他自己拒絕了太後再立其次孫女為後的意思,之後也仍是誠誠懇懇的處理政事,對皇家也並無半分怨懟之心,因此明太後仍是十分器重於他。
可明大老爺卻越來越覺得這人心機深沉,對明家必是心中怨恨,不過是在太後麵前裝忠誠罷了。
現在肅王回京,這人的尾巴不是越露越多了?
小皇帝的目光在明伯量和鄭成徽上轉了兩圈,他再去看自己的六皇叔趙铖,趙铖麵上是慣常的麵無表情,隻眼神倒是沒平時那種冷淡和厲色,而是有那麼一抹嘲諷之色。
小皇帝心中便當即做了決定,隻是也沒立即說什麼,隻道“此事等朕思慮一番”,回到內殿中,他又問內監大總管成祿,成祿涎著臉笑道:“陛下,三姑娘即將與肅王殿下成婚,太後娘娘向來寵愛三姑娘,為了安撫三姑娘,定也是樂於調容大人進京的。”
小皇帝道:“哦,既然如此,那就召內閣大學士見朕,朕下旨,調江南承宣布政使司左參政容正卿為正四品大理寺左少卿。”
成祿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