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城。
明珞身邊隻帶了青葉,葉影和書影, 三人都是暗衛出身, 講究言語當簡練當準確,絕不會多言, 雖然聽她們說話省心省力,很有效率,有時候也會覺得冷冷的有趣, 但平時到底冷清了些, 而自從帶上了雲娜,行程立即變得有趣了許多, 不說這北地的風土人情, 奇聞異事雲娜能張口就來, 就是北地官員後宅裡的私事她都能如數家珍,好像是她家親戚似的。
隻是以往路上無趣, 明珞好奇心重, 必會時時纏著趙铖, 讓趙铖給她說東說西,但自從雲娜跟上來,明珞再不纏著趙铖,趙铖耳朵是清淨了許多,但同時卻又升上了些許不願意承認的失落。
雲娜慣來神采飛揚,可是這日馬車接近雲州城, 她的麵色卻開始忐忑起來。
她並非扭捏之人, 這般神色必有緣故。
明珞也未直接相詢, 她隻問道:“雲娜,你真的打算將來隨著我回京城?你畢竟生在北地,長在北地,這邊又都是你的親人和族人,若是去京城,你也總要成親的,將來再給你指一門京中的婚事,你便再難回北地了。京中束縛繁多,世家大族更甚,你也未必能快活。”
雲娜越發神色不定起來。
她咬了咬牙,道:“王妃娘娘,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未曾跟您說過,隻是到了這雲州城,我定不能再瞞您了,以免因我而給王妃娘娘招來什麼麻煩。”
“其實父親和族中要將我送給肅王殿下,並非是因為他們貪慕權貴,一來我族中曆來都有和其他族群甚至北鶻通婚之事,戰時很容易被人拿來說項,族中將我送給肅王殿下,乃是表達效忠之意,二來半年前,我隨大哥在雲州城辦事,意外遇到了雲州衛指揮使司的指揮僉事龐新,他覬覦我的美色,想強納我為妾侍,我不願,龐新便暗中威脅族長和我父親,以我族的安危相脅,逼我就範。”
明珞皺眉,道:“好大的膽子,不過是一正四品的小小指揮僉事,竟敢強納你為妾?你們胡族也是北地大族,怎會受他逼迫?”
離州胡族首領一支曆來都有人在北軍都督府效命,在軍中也不是毫無根基。
雲娜苦笑了一下,道:“一個小小的雲州衛指揮僉事自然沒有能力威脅我族的安危,但統領燕北大軍,正二品的燕北都司都指揮史大人卻有。那龐新正是燕北都司指揮使龐文佑的長子。我族不是保不住我,而是若是為了此事,被龐家記恨,將來可能防不勝防。”
她看明珞麵上若有所思,覺得有些抱歉,道,“娘娘,此事我並非是有意瞞您,隻是之前一直隻專注於如何才能避免被族中送給肅王殿下,一時忽略了那事,都是我的過錯。”
明珞沒出聲,雲娜就咬了咬牙道,“娘娘,我想我到了雲州城,隻要在宅中不隨意出門,待您離開雲州之時直接跟著您離開即可。雖然您貴為王妃,但北地畢竟不熟,這雲州城女眷,曆來都是以龐指揮史的夫人龐大夫人為首,龐大夫人和龐少夫人都不喜我,不能因為我而給您招來任何麻煩。”
明珞見雲娜神色不安,知道怕是因著剛才想事令她不安。
她剛剛是在想,在離州城那名喚“合器軒”的兵器譜就聽那鑄劍師說過,傾心於雲娜的世家公子不勝凡幾,就是燕北都司都指揮使家的大公子都傾心於她 - 人人說起來都當那是一件令人豔羨的美事,可誰能想到這背後竟會將一素來驕傲的女子都能逼到走投無路?
不過此事,趙铖既讓雲娜跟了自己,肯定也是很清楚的,他從來都算無遺漏,想來其中必有緣由。
這些人,真是步步機心。
她伸手拍了拍雲娜,對她安撫地笑了笑,道:“無妨,你既跟了我,在這雲州城,你就不必擔心,隻聽我吩咐行事即可。不過,你且跟我說說這都指揮使的夫人和她那兒媳吧。說來這事她們不喜你做什麼?你又沒纏著她們的兒子和相公不放。”
雲娜自然應下,然後就細細地把那龐大夫人和龐大少夫人的底都給扒拉了出來給明珞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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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珞當晚又問了趙铖此事,最後若有所思道:“王爺,您既然準了讓雲娜跟著我,還讓她跟著我進雲州城,肯定不可能不知道此事 - 我觀那胡族的大公子的樣子,根本不會想瞞您這種事的人。您讓雲娜跟著我,是不是還另有目的?”
“聽雲娜說那龐家之事,若事情屬實,那龐新品性也必定是有問題,竟敢隨意就捏造他族通敵的罪證,以此脅迫強納民女為妾,這樣的人也著實太過不堪。王爺您不是故意讓雲娜跟著我,再帶她大搖大擺地行走雲州城,引些什麼是非出來吧?”
反正她覺得不會那麼簡單。
否則他怎麼會去管雲娜那等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