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隻因您是聖人之口舌,聖...)(1 / 2)

衛家女 三水小草 7036 字 7個月前

朝堂上, 尚書令薑清玄神色淡淡:“定遠公,如今商議的乃是豐州督府官吏調派之事。”

定遠公衛薔扶刀冷笑:“昨日戶部侍郎伍大人有一話說得極好,前事不清, 後事難行,不如我們先議清尚書令大人營私舞弊、草菅人命、吞沒北疆糧餉和賑災之糧一事, 如何?”

她上前一步, 看著那如世外仙人一般的尚書令,也是她的外祖。

“你可知,朔州一場大雪,沒了多少人命?兵士殺人,以刀, 武將殺人,以令,尚書令想要殺人,做出一副與世無爭的神仙樣子便夠了。”

她乾瘦的手指摩挲著刀柄, 群臣隻能看見她的背影。

鄭裘忽覺頸上一涼, 半月多前, 定遠公與他說:“鄭大人定然不想知道, 我是如何威逼於人的。”

如今,他知道了。

即使那刀未出鞘, 未逼在彆人頸項之上,他也知道了。

也確實不想知道。

此時的定遠公,就像是一把嗜血的凶刀。

直麵凶刀的薑清玄卻仍是不動如山:“定遠公, 同光四年雪患波及東都以北十九州之地, 冀州、晉州、太原府皆在其列, 賑災之事救人為要,朔州百姓在冊不過三千戶……”

“住手!”

聽見一聲驚呼, 朝臣才驚覺方才眼前劃過的那道冷光是何物。

是定遠公的刀。

讓她住手的,就是珠簾後的皇後。

定遠公冷笑一聲,刀鋒一轉,刀收入鞘中,隻見幾片白霜緩緩落地,殿中陰暗,左近之人細看才知道那是何物,是薑清玄臉上的胡子。

“衛薔!”皇後氣急,喊出了定遠公從前的名字。

定遠公一聲爆喝:“住嘴!彆在我麵前逞你皇後的威風!”

雖說都知道定遠公從歸朝之後幾次落了皇後的麵子,可誰都沒想到她竟然在朝議上咆哮皇後。

朝堂上有朝臣不安地動了動。

出身寒門的沒見過這等場麵。

出身世家的也沒見過這等場麵。

一時間有人將脖子縮了回去,有人將脖子伸了出來。

大太監尖聲道:“定遠公你藐視皇後,該當何罪!”

堂下亦有禦史出列,參奏定遠公咆哮朝堂、不敬皇後、明堂拔刀、侮辱朝臣等等一眾罪名。

群情激奮之中,定遠公反而笑了,她的笑聲如刀尖劃過明堂的青磚:“如此大罪,夷九族,恰好送這世上害我至深之人陪我同赴黃泉。”

即使隔著珠簾,隔著龍椅,在這偌大明堂之中眾人仿佛還是聽見了皇後怒不可遏的喘息聲:“來人,將定遠公給我拿下!著刑部……”

這時,一個人深深一禮,道:“皇後娘娘,定遠公與臣於賑災分派一事有爭執,來往幾句是尋常之事,她久在北疆殺敵,多了幾分凶氣,或有幾分言語不當之處,請皇後娘娘看在她守邊十年,勞苦功高的份上,莫要動氣。”

說話之人腰深深地彎下。

像一棵山壁上孤長的老鬆。

方才還人心浮動的明堂內肅然了起來。

因為此人是尚書令薑清玄。

他的蓄養多年的白須還在地上,他彎下了腰替定遠公說話。

“尚書令!”珠簾一片嘈雜的脆響,有一隻手似乎想掀開珠簾,又收了回去,“何以至此?你、你乃尚書令,群臣之首,領議百官,你……那我呢?若不將定遠公嚴懲,尚書令大人,你告訴我,我這皇後如何在朝堂自處?”

薑清玄沉聲道:“皇後娘娘,你抱璽臨朝,是因聖人龍體有恙,您避坐簾後聽政,隻因您是聖人之口舌,聖人之耳目,並非因為您是皇後。”

直起身,又深深地彎下腰去。

冰霜封凍了一般的明堂上,尚書令大人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對當朝皇後、他的親外孫女說:

“娘娘,這朝堂上本就沒有皇後的威風,方才定遠公大人那句話,算不得錯。”

大梁立國數年之後,高祖便召集史官為前唐修史,那史書朝上眾人儘皆讀過,也都知道前唐武氏垂簾於禦座之後,後並稱“二聖”,亂了李家江山,也是因此,哪怕當初的衛皇後溫良恭儉,在群臣的堅持之下,聖人還是發了明旨,說皇後是奉璽聽政,代聽國事,朝中諸事,奏秉與聖人。

就如薑清玄所說,她並非武氏那般“二聖臨朝”,而隻是聖人的口舌耳目。

朝堂上安靜了許久許久,久到人們以為那珠簾後麵已經沒有人了,才有一聲輕歎傳了出來。

“那依尚書令所見,定遠公咆哮朝堂該如何處置?”

“回娘娘,定遠公不過是聲高兩分,有失體統,罰俸一月便可。”

散朝之時天陰將雨,濕風席卷明堂之外,一眾朝臣以手扶冠,以袖遮麵,疾走於石道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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