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麵色如雪,她聽著一條條的消息傳了進來。
薑新雪之父薑清玄自請調任洛陽太學,已經啟程。
定遠公爵位承襲一事在朝上吵了幾日,最後落在了一旁支頭上。
崔瑤最關心的還是沒有長輩庇護衛茵和不知下落的衛薔,申榮那賊脅迫衛茵替自己作證,她隻怕這小女兒陷在其中不得脫身。
可新任定寧伯的種種消息偶爾傳來,她不想聽也得聽。
新任定寧侯衛銘除了三天一賣地,五天一賣金之外,乾了件大事――他休妻。
衛銘原本隻是衛氏旁支,娶的妻子也是小戶人家女兒,父輩是做著九品官的。
可如今衛銘身為從三品定寧侯,便覺自家夫人配不上自己了,以七出中“嫉妒”之名火速休了,又要娶一六品文官家的女兒。
當時先定遠公衛泫剛去了不到兩月,屍骨未寒,他這邊就要娶妻,還是休妻再娶!
身子剛好了幾分的崔瑤險些一口血噴在了案上。
收拾不了申榮,她還收拾不了這般貨色?此時她家二兄恰好是禦史,結結實實參了這衛銘一本,先帝也覺荒唐,險些奪了衛銘的爵位,最後是又降一級,侯爵之後應是伯爵,可宮中遲遲不發伯爵鐵卷,大家隻“定寧將軍”這般籠統叫著。
衛銘丟儘了臉麵,成了長安笑柄,灰溜溜,又把他從前的妻子接了回去。
若隻如此,這衛銘在崔瑤的心中也不過是個猥瑣小人。
“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不該要阿茵嫁給那申榮之子!”
說這話時,崔瑤眼睛都紅了。
衛茵陷在申家,崔瑤如何不著急?身子好了便立刻到處想辦法,可就在此時,傳來申榮替自己兒子求娶衛茵的消息。
申榮有兩個兒子,長子早就尚了郡主,次子得了肺癆,算起來已病了一年多,幾乎就是在吊著命。
這婚他是替誰求的,不長腦子的人也看得出來。
衛銘繼承了衛泫的爵位,自然能決定衛家姐妹的婚事,崔瑤求自己幾位哥哥寫信給衛銘,言明其中利害,可衛銘還是答應了此般可怕婚事。
衛茵雖然不是薑新雪所出,也是從三四歲就被薑新雪養在膝下一點點拉扯大的,生得聰明又溫順恭謹,誰能不喜歡?崔瑤一心想著救她,陳氏沒有合適人選,她甚至擔了與自家長嫂翻臉的乾係去求自家大哥,讓三郎娶了衛茵。
卻還是什麼都改不了。
衛銘笑嗬嗬準備著與申氏做親家,自覺風光無限,還回信說崔氏多管閒事。
婚事定在了十月末旬,父母俱亡!衛茵她還在熱孝之中!
竟就這般嫁了?
何其荒唐!禦史的奏本進了宮內,卻一點消息也無。
申家沒有辦酒席,隻掛了一日的紅綃,崔瑤甚至連衛茵到底有沒有嫁妝都不知道。
過了兩日,申家掛出白幡,與衛茵成婚的申榮次子病死了,衛茵被送到了一尼姑庵裡。
後來,衛茵勾引太子、勾引亡夫兄長、勾引亡夫父親……各種不堪之言傳遍長安,崔瑤都會更恨衛銘。
“阿薔,是他害了阿茵!是他害了阿茵!申榮!申闐!趙啟承!還有他衛銘!他們害死了阿茵!”
崔瑤終於忍不住了,她眼睜睜看著自己曾經親眼看著長大的小阿茵被逼出家,眼睜睜看著她一步步淪落到最不堪的境地,可世人都說是阿茵自己的錯。
不是!
不是啊!
“他們到底想要一個失了父母的十三歲小娘子怎樣?!阿薔……阿茵那年才十三啊!她還在熱孝啊!那些人才是禽獸不如!”
衛瑾瑜常笑的臉上沒了笑,看著崔瑤哭倒在衛薔的懷裡,她提著刀轉身就往門外走。
卻有人叫住了她。
“瑾瑜,站住。”
“姑母!”
“去取弓來。”
“……是。”衛瑾瑜轉身往屋內走,聽見自己姑母的聲音沉沉穩穩。
“承影將軍,北疆荒僻之地之地,以休妻之法行無理之事,何罪?”
“回元帥,徒一年,礦上效力。”衛燕歌也答得乾脆。
衛瑾瑜拿了弓出來,見衛薔拿起了石桌上一去了皮的核桃。
“承影將軍,北疆,賣旁人女兒,何罪?”
“回元帥,死罪。”
定遠公府門外,衛銘站得兩腿發疼,抬頭看著定遠公府的門楣,他低聲對自己兒子道:
“阿^,你仔仔細細看了,記在腦子裡,這等煊赫之地,隻要你能把那衛瑾瑜比下去,咱們舉手可得!”
皇宮裡,衛薇坐在池邊看著魚,她手中攥著一泛黃的木簽。
“你說,她多久能將衛銘殺了?我可是已經將人送到她麵前了……要是她不殺……阿茵,你說,我把他的人頭掛在長安城門上,你能看見嗎?”
什麼世子之位,就算是要給人,也不會給這等人,先帝用這等小人辱沒衛家門楣,她為何要順著那些人的意思?
“你看,我抬舉一個人,是為了讓他死。”
“就像你兩次跟我換簽,我都在想,你是不是……”後麵的話,隱在當朝皇後的笑靨之中。
旌善坊定遠公府突然大門齊開。
衛銘哈哈一笑,對自己兒子道:“我可是帶了她父母牌位來的,她要是不敬我,我便當她麵拿出來,還好,現在這定遠公是個聰明人,知道想跟衛家交好,就不能得罪於我。”
大門洞開。
衛銘一整衣襟,拾階而上。
卻隻邁出去了一步。
國公府內,一穿著白色大袍之人對門外而站,張弓而立,手上一鬆,一物飛出,正中衛銘。
穿顱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