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空著的那隻手用力擦了擦臉,勉強說:“沒哭。”
她哥哥在一旁看著,忍了忍,還是笑出了聲。
好吧,這方是親大兄的模樣。
衛薔對兩個還未及冠的年輕人說:“正好煮了些胡麻糖圓子,郡王要是不嫌棄就一起吃一些,一會兒我還得出城一趟,今日這些姑娘要去街上觀燈,阿七,你與清歌和雨歌,還有一會兒來的新歌一並護送她們。”
“是,元帥!”
她又看向趙啟悠,笑了下,說道:“郡王今日若是無事,晚上與我一起去軍營看看?”
趙啟悠自然是願意的。
胡麻糖圓子外皮糯口彈牙又有兩分嚼勁,香甜至極流淌而出,燙得人五官亂飛也不肯張開嘴透出半分香甜。
衛薔到底是不愛吃甜的,吃了六七個就啃起了胡餅,一群小娘子們卻喜歡得不得了,連著崔瑤都多添了幾顆,要不是念著江米不好克化,隻怕滿滿三陶鍋都不夠她們吃的。
吃過了這一頓,天色也開始暗了下來。
衛薔牽了匹馬準備出城。
崔瑤知道她怕是要去軍營中過夜,非讓她將雨歌一並帶去,還特意讓人去元帥府取了裘衣讓她穿上。
坐在馬上緩緩往城外走去,看著各色燈籠已經都掛了出來,衛薔笑著說:“麟州荒僻,郡王待了這幾日,可覺得煩悶?”
“不會不會。”同樣騎著馬的趙啟悠連聲道,“我在東都也多是呆在王府裡,最多去神都苑或者宮裡,還真沒見過百姓都是如何度日的,這次來了麟州,著實是大開眼界。”
“麟州可稱不上讓郡王大開眼界,不過是一些百姓艱難度日罷了。”
有掛燈的人不小心失了手,要掛上屋簷的燈從木杆頭上落了下來,衛薔伸手接住,遞回給了掛燈人。
那人驚喜萬分,大聲說:“多謝元帥!”
衛薔對他擺擺手,繼續往前走。
趙啟悠在一旁靜靜看著,忍不住問衛薔:“剛剛那人從前也是定遠軍嗎?”
“定遠軍?”衛薔愣了一下,笑著說,“應該不是,他身上並無殘疾,應該不是定遠軍退下來的老兵。”
趙啟悠一怔,看著那些粗陋的花燈,他說道:“前日我見了一位賣豆腐的宋嫂,她說她從前是定遠軍。”
“賣豆腐的宋嫂?是不是住在安寧街?我知道,她從前是承影部的大隊長,分管百餘人,後來被蠻人一箭射穿了肺,好歹撿回了一條命,也不能再當兵了,就收養了一個女兒,種種地,賣賣豆腐,閒著的時候前在麟州府兵當訓官。”
趙啟悠瞪大了眼。
他沒想到自己隨口說了一個人,衛薔竟然真的知道,不僅知道,還將她的過往與如今說得一清二楚。
看看他的神情衛薔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像她這般做到大隊長還活到如今的,整個北疆不超過五十個。”
“我在麟州以‘衛二’之名起事,一年不到麾下就有一萬多人,到如今,那一萬人隻剩兩千,有些人是被蠻族殺的,有些人死於無糧無衣,也有些人是被我殺的。”
所謂的百戰不敗是假,屍山壘功是真。
衛薔看向遠方,衛鶯歌所率泰阿部上萬將士的駐紮之地已經近在眼前。
駐地外早有人守著,見衛薔來了,發出一聲長嘯,仿佛狼嚎一般。
這是定遠軍從前的傳信方式,如今還會的人,多半是用來頑笑取樂的。
那人嚎完了就樂顛顛往衛薔麵前跑,身後突然有人縱馬而過,還拍了一下他的腦袋。
“讓你報信元帥何時來,你倒好,元帥來了你居然說‘敵襲’?”
太陽還未完全落下,泰阿部駐地已經燃起了高高的篝火,篝火旁邊杵著一圈兒的羊。
看出來是手中有了錢,連羊都敢一次烤五十隻。
衛薔笑著對衛鶯歌說:“我還真是來對了,這麼多的羊肉,大概能混個飽肚。”
衛鶯歌繃著一張小臉道:“元帥不要拿我們打趣,您若是願意就天天住在我們營中,想吃什麼儘管說。”
聽聽,這是何等的大方。
衛薔哈哈一笑:“吃什麼倒是無所謂,你們這些人的搏擊之術一會兒可要給我好好看看,若是輸得難看,今日的羊肉可就沒了。”
一聽要比武,泰阿部旗下歡欣鼓舞。
趙啟悠在一旁看著,又忍不住看到了衛薔的身上。
他小心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又重新抓住了韁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