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開自己帶的書本,明日就要考試,餘三娘決定將自己有些模糊的律令重新看過,再對照自己記憶中的案子與《林冕刀法》上的案子一起看看有沒有疏漏之處。
衛薔抬眼見對麵的女子正在複習律令,就知道她是明天要考試的學子。
看看左右都是在等人的父母和老師,她抬手,叫店家再送壺熱茶過來。
過了正月,她之前欠下的賬總算還了個七七八八,再加上一直忙於正事,進了二月還沒去看過那些孤兒,我們定遠公的錢袋子比平時豐實不少,至少請這陌生的學子喝杯茶吃口點心的錢是有的。
手邊多了一盞熱茶,餘三娘又不是元婦德那等天塌了也不妨礙看書的,連忙道謝,卻見那女子笑了笑。
笑得可真好看!
餘三娘自知自己不是好美色之人,如今又是考試的當口,她本該無心他顧才對,可這女子長得著實好看,不僅人美,氣度也絕好。
喝一口熱茶,餘三娘低聲問道:“您也是等人麼?”
衛薔看看斜對麵的考試院,回答道:“是。”
餘三娘瞬間明悟,這女子也有親朋在考試。
“不必擔心,考場裡樣樣齊備,筆墨紙硯都是有的,有熱水,有棉被鬥篷,還有炭爐,若是餓了還能跟監考要吃的,聽說在中原科舉棉被炭爐吃食之類都要自備,因為能科舉之人都算是家有薄才供應得起,北疆倒反過來,生怕有人因為窮困不得科舉似的,連送我們來考試的車馬錢都不用出。”
能這般大手筆,也是因為手裡有洛陽世家送來的錢財,衛薔笑著說:“選人才之事是頭等要緊的,讓官府多花些錢也是應該。”
這話卻讓餘三娘有些不高興了:“北疆官府也是窮的,收上來的稅錢興水利、造鐵犁、養耕牛,還要幫著北疆無所依憑的孤寡建屋舍,還要修路,說是官府的錢,其實也都花在了百姓的身上,科舉之事上肯這般花費,是從元帥往下用了心,雖說用心是應當之事,但是說多花錢是應該,恐怕也有些不妥。”
見麵前之人竟然與自己據以力爭地講道理,衛薔笑了,她也不爭辯,又給這位娘子的茶盞裡滿上了水。
“是我言語不當,勞煩娘子看著書還要給我講清其中原委。”
她的態度極好,餘三娘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她監察使當慣了,總有兩分不自覺的愛說教,自己也是知道的,又對那女子道:“也是我不該這般說話,明日我要考律令,您若有空,明日考完之後我和兩位友人約著在宋家食肆吃魚羹,您與我們一同,如何?”
“明日?”衛薔轉頭看了自己身旁一桌,轉回來搖搖頭有些可惜道:“我也隻有今日有些閒暇能出來,明日起也要忙起來了。”
餘三娘不禁覺得有些可惜。
“我姓餘,家中行三,爺娘便以三娘稱之,從前是雲州監察司的監察使,如今辭官在家,重新考科舉,等考完了試我要和一位朋友在應州客舍等消息,你何時有閒暇,就來找我!”
辭了官的雲州監察司監察使。
衛薔看著餘三娘,點了點頭:“我記住了,我是家中長女,稱呼起來該叫衛大娘,平時在麟州各府司做些雜事,來應州半是等人半是公乾,這半個月我怕是忙不完,不過……我覺得等科舉出了結果,咱們就還有見麵的時候。”
她這麼說,監察司出身的餘三娘立時想到麵前這女子恐怕是為科舉之事來應州的學官之類。
衛薔倒是挺想與這雲州退下來的監察使多聊兩句,卻見外麵有人在看自己。
“罷了,我有事要先走了。”
她站起身,從袖中掏出了一排錢放在桌上。
“餘三娘,祝你金榜高中,重回雲天。”
她站起來時露出了被裘衣遮擋的長刀,餘三娘呆坐原地,等她走出茶肆才回過身來。
衛大娘,有那等長刀,還是從麟州來的……
餘三娘抬手捂住了嘴,讓自己沒有驚叫出聲。
等元婦德與王無窮考完試出來,就見餘三娘坐在茶肆裡,麵前還有個包裹。
“三娘,你買了什麼?”
“茶壺。”餘三娘道。
元帥為她倒過茶的茶壺,她必是要買下來當傳家寶的!
科舉第四日考完律令,所有考生就陷入了一種期待、焦灼又有些畏懼的情緒之中,每一日都想著離放榜還要多久,每一日又驚覺離放榜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第十四日,從北疆各處來的考卷終於全部閱完,幾張考卷與名單被一並放在了衛薔的麵前。
看著名單上的名字,哪怕是衛薔見慣了風浪,也不禁一愣。
“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
伍晴娘笑著說:“元帥,我們也實在沒有想到。”
她沒說的是,當策論、詩文的科首將名字揭開,一眾大儒的神色是何等的精彩。
策論、詩文的案首,律令第七名,算學全對,當之無愧的北疆第一位狀元
――叫元?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