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決意南下之後, 衛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將這些新科進士們安排了去處。
先是誠懇地一道歉,說好了要同走完北疆,可惜隻走了一半, 從今日起各位進士就要各奔前程,再能重聚同遊怕是也難了。
“不過, 各位放心, 今日我們沒有走完整個北疆,來日,我們總能去更遠之處。”
在北疆的地圖上,北疆隻是窄窄的一道,如鐵壁一般在蠻族與大梁之間, 雖然堅硬無匹,也著實狹小,就像元婦德曾對自己好友說的那樣,北疆需要的是南北縱深, 不論是東北也好, 向西也罷, 北疆到了該繼續擴充疆域的時候。
與衛薔同走了這多日, 雖然有時是對她敬畏至極,可更多時候這些進士們都覺得衛薔是個極為疏闊爽朗之人, 不僅是極好的北疆之主,也是個能與之深交的熱情之人,像此刻, 就有人笑著說:
“元帥您可千萬動作快些, 趁著我們還走得動, 我們還想去更遠之處一展拳腳呢!”
“好!”衛薔笑著說,“我儘快, 可想要我快,也要各位在各自之職上同心協力。”
說完,她對著近百進士彎腰行了一禮。
一眾進士們也紛紛回禮。
“元帥放心,我等北疆之人,考了北疆的科舉做了北疆的官,一條命,一顆心,都是北疆的。”
“好,那我便替北疆收下各位的心了。”
衛薔揚了揚手中的名冊:“我們且看看,各位的心,未來三年得放在哪裡。”
這些進士要去的地方除了北疆餘下的州縣,更多的還是要去北疆民政八部的總部,算學是稀缺人才,每個算學科進士給起來都是精打細算,詩文科長於公文行文,哪裡都想要,策論科就不必說了,自隋唐以來策論一科就是科舉選官的重中之重,至於律令科,各州想要,可各州之外,還有一個龐然大物,就是監察司總司,柳新絮此次也有失察之過,要自省寫自檢書,可監察司與魚腸部、勝邪部素來不分家,除了越霓裳之外還有一個祁齊正好在雲州就近幫著要人。
衛薔要考慮勝州豐州缺人,要考慮監察司的整改和雲州監察司的重建,要考慮府州修路,朔州安民,麟州新建的軍械所,還有銀州的戰備,增增減減無數次的名單被讀得差不多,北疆這一百多進士也都分了個差不多。
比如餘三娘,就如願留在了雲州給杜明辛當副手。
隻剩了各科前幾名還大多沒有去處。
喝了一口水,衛薔仿佛不是故意吊人胃口,見大家都眼巴巴看著,她又翻過了一頁。
“北疆房雲卿,算學並列科首,詩文科第二名,策論科第二名,總科第六名,領幽州女子州學博士一職,先往北疆教部總部。”
這是房雲卿所求的結果,她笑著和崔瑤對視了一眼,如男子般行了一個直手禮,大聲道:“卑職領命!”
衛薔看著她,笑著說:“房博士,幽州、新州、檀州、平州四地女子的前路,我便托付與你了!”
“元帥放心!我必竭儘所能!”
房雲卿笑容燦爛。
“檀州左未,律令科首,算學科並列科首,策論科第七,總科第五,領監察司總司司務一職,往北疆監察司總司效命。”
人群中,一個穿著竹青色布裙的女子行了一禮:“卑職領命。”
衛薔也對她笑了笑:“左司務,我先與你道一聲辛苦。”
左未本就是監察司總司的監察,做起事來彆說刺史,連總司柳新絮的麵子也不給,平素也為人孤高,少與人親近,此番一鳴驚人,自然會得到重用。
衛薔正是看中了她的長處,打算讓她去總領巡察使,清查各處監察司事務。
“麟州楚平疆,律令科第三名,詩文科第三名,總科第四名,任勝州建部管事,往勝州效命。”
楚平疆笑嘻嘻地說:“元帥放心!交給我,我定能辦得妥妥當當。”
雖然說是勝州建部管事確實出了紕漏,可楚平疆竟然直接成了一州部司之首,著實比剛剛奉旨籌辦州學的房雲卿還令人驚詫,人們竊竊私語,又很快安靜下來,因為最後剩下的三個人,就是今科的前三了。
“北疆崔瑤,算學並列科首,律令科第五名,詩文科第五名,策論科第六名,總科第三名,任麟州女子州學博士,總領麟州學政,著令與薊州州學博士伍晴娘主管雲州大學堂創辦一事,各州州學、北疆教部協辦。”
衛薔念這份任命的時候都沒有看文書。
崔瑤掩嘴輕笑,春風融融,帶著深深暖意,崔瑤不禁想起了一年多前,一年多前,阿薔南下到了河中府,一邊喝著茶,一邊問她。
“崔姨,你可願做這天下第一個女學政?”
自從聽見那一句話,她便醉了,當年她與薑新雪相識之時,兩人都還是未嫁少女,她們論《孟子》說“李杜”,談史家之絕唱,念無邪之情思。
那時,阿薑羅扇掩嘴與她說:“我真煩那些男子,讀了幾頁書,便覺得天下都是他們的。”
崔瑤也煩,後來這份煩成了恨,從薑新雪死訊傳來那一日起,她便恨透了,因為這天下確實是男子的,不需要讀什麼書,這天下便是他們的。
正因為是他們據有這天下,才會逼死阿薑,逼得阿薔流落北疆,逼得阿薇身陷深宮,逼得阿茵死後罵名滔天,逼得她連想要報仇都無法。
她要做天下第一個女學政,哪怕是個夢,她也要做!
可她從未想過,有一日,衛薔將北疆大學堂也交托給了她。
她不再是一個做夢的人,她是一個……
“北疆學子向學之心如江河奔湧不可阻擋,還請崔博士不吝心血,為他們挖渠護岸,引他們有夢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