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聖人憂思多日,隻怕是大...)(1 / 2)

衛家女 三水小草 7454 字 7個月前

又是一日清晨,又是晨霧未散,兩騾子並一驢的木車就被停在了陳府的門口。

鎮國定遠公衛薔穿了她來時的黑布袍,伸了個懶腰。

“陳家的香枕軟被著實醉人,可惜我是個勞碌命,又得在這車上奔波。”

經過崔氏的一番“斡旋”,陳家最終要給北疆的是黃金一千兩,白銀五千兩,原定的銅錢一萬貫換成了以未來五年中每年價值千貫的藥草和價值千貫的糧草相抵,因為“驚嚇”而多的那份“壓驚禮”乾脆省掉了,若是隻看數目結果,陳仲橋本該覺得滿意,可他一想到如今被定遠公塞進了懷裡的那些書信,總覺得自喉頭以下,渾身都是苦的。

苦歸苦,客套還是要有的。

“能得定遠公一句稱讚,是陳家上下之幸,若定遠公返程之時還有閒暇,不如來小住幾日。”

衛薔莞爾一笑,看著他說道:“陳刺史,我不過與你客氣一下,你也不必假作親近到如此地步。”

陳仲橋:“……”

還沒等他再說什麼,衛薔又問:“銀錢藥材糧草都裝好了嗎?”

“銀錢藥材都已經裝好了,價值千貫的糧食有萬石之數,如今陳家隻拿得出兩千石,下官今日就安排人去采買剩下的……”

衛薔點了點頭,說:“嗯,青州齊州等地去歲風調雨順,世家積存的糧食應該有不少,你從前又是青州刺史,青州上下總該給你點麵子,你就讓你手下的人往那去,買糧之後直接送往薊州給刺史於成,絕不準去定州和太原府買糧。”

青州、齊州遠在山東,雖然糧價會低,可距離蘄州要穿過幾州之地,路上耗損必然不少,遠不如在靠近北疆的太原和定州買糧,就近送入北疆,省了人力車馬。

陳仲橋也是當過一州刺史的人,卻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定遠公會如此要求。

難道她盤踞北疆與太原恒州的各家起了齷齪?

站在半丈之外,陳重遠拎著自己的行囊規規矩矩站著,他小聲問身旁的女孩兒:“為什麼阿薔姐姐不讓去太原定州買糧?不是更近嗎?”

衛清歌的腰間掛了幾個連夜做的布兜,背上還有一個包袱,若是陳重遠有心就能發現外麵的包裹布都是他們家的桌布改的。

陳家客院裡的陳設除了家具也不剩什麼了,滿園繁花灌木都差點被衛清歌當柴砍了帶走。

摸了摸自己的劍,衛清歌說:“就是因為近啊,所以太原和定州的糧價不能漲,不然北疆老百姓就難過了,你怎麼這也不懂。”

陳重遠點了點頭,他不懂的東西越來越多了。

陳仲橋並不適應在自家大門口點頭哈腰地聽人一項一項指派,可昨晚他夫人掌燈之後才回家,也不許他再去叨擾定遠公,諸多事情就隻能這時候一件件問清楚。

衛薔卻有些不耐煩,險些又打了個哈欠:“剩下的事情你不必擔心,東西備好,自然有人來取。”

看一眼漸亮的天光,她說:“也該來了。”

誰該來了?什麼該來了?

石路上,一陣馬踏之聲遙遙傳來,像是一把利刃,刺穿了河中府靜謐的清晨。

馬匹嘶鳴,鐵蹄幾乎要將青石踏裂,陳仲橋眉頭緊皺,連忙讓人去喚來自家的部曲。

衛薔站在原地沒動,隻是剛剛鬆散的肩膀微微挺直,臉上漸漸有了笑。

“籲——!”

疾馳到近前,人們才看這是有百多人的一隊騎士,領頭之人穿了青色勁裝,背後縛了一把寬麵重劍,她身材不高,與河中府尋常女子相似,又清瘦,看著那重劍幾乎隨時要將她壓倒。

可這女子偏偏利落下馬,輕鬆得仿佛身後什麼也沒有。

“哢!”

下馬的一百多人單膝跪地,那女子背後的劍鞘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地上。

“定遠軍麾下泰阿將軍衛鶯歌領命率泰阿部二百人五日內自麟州至河中府,今全員如期抵達,請國公示下。”

定遠軍!

陳重遠瞪大了眼睛,因為胸中激蕩,他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七十多年前初代定遠公率定遠軍橫掃中原,才平定了先唐破滅以來的數十年戰亂,有了大梁立國,定遠軍也被賜“定遠鎮國”之號,是無數百姓無數世家人心裡的天下第一雄兵。

可十幾年前,定遠公全家滅門,蠻族趁定遠軍歸屬不定之時突然南下,短短幾日之內,“定遠”二字便湮滅於黃沙。

對於大梁來說,消失的不隻是一支軍隊,不隻是數萬英勇男兒,而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山,一條不可橫渡的河,一道永遠令人安心的國之屏障。

那之後,北疆各州飽受屠戮劫掠之苦,在蠻族鐵騎之下成萬裡焦土,太原城被燒,長安城被毀,大梁皇族帶著世家出逃至東都……那些年很多很多時候,還沒長大的陳重遠都會想。

要是定遠軍還在該多好。

要是定遠公還在該多好。

要是衛家還在該多好。

直到七年前,新任定遠公衛臻重建定遠軍,幾年間,定遠軍收複了北疆十一州,又在新帝登基群王造反的時候救了整個東都。

定遠軍……陳重遠知道自己的手在抖。

很多渴望,隻有看見它近在眼前,人才會知道那是噬心吞血不可抑製之向往。

站在前麵的衛薔此時也一掃身上的憊懶不羈之氣,陳重遠站在後麵能看見她的脊背已經挺得筆直。

“該抓的人抓了嗎?”

“回國公,綏州至麟州三處匪寨已被攻破,共抓匪盜七百四十餘人。”

“該殺的人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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