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聖人憂思多日,隻怕是大...)(2 / 2)

衛家女 三水小草 7454 字 7個月前

“回國公,匪首七人、惡貫滿盈者三十六人,皆已經授首。”

“該追的人追到了嗎?”

“回國公,在同州發現兩處南吳探子窩點,已派人追查,昨日摸到南吳探子在河中府的窩藏之處,今日寅時一刻全數抓捕,死十七,生三,已經押在城外。”

“死的交給陳家。”

“是。”

短短言語,字字落地有聲,仿佛已經交代完了無數事情,一旁的陳仲橋聽得是悚然又茫然,最後聽見交給“陳家”,他下意識也繃緊了身子。

衛薔看向他,說:“陳刺史,十七具屍體連著前日那些刺客……都交給你了,彆忘了給自己請這剿滅之功。”

“是、是……”陳仲橋拘謹得仿佛不是在自家大門口,而是在北疆的演武場。

“既然事情都辦妥了,你們就先帶著陳家給我們北疆的深情厚誼回去麟州,起來吧。”這些話,衛薔是對衛鶯歌說的。

嬌小的女子低頭稱“是”,就被衛清歌歡歡喜喜地跑過去拉了起來。

“鶯歌姐姐!你幫我把這些都帶回去。”說著,衛清歌開始解身上的小小的包袱和布兜。

衛鶯歌不僅個子稍矮,人也長得稚氣,褪去了一身的肅殺之氣,看著比衛清歌還要小兩歲。

用手一抓最大的包袱,衛鶯歌說:“你又把彆人家的被子也拿走了?”

聽見她們說話,陳仲橋清了下嗓子,連被子都拿走,這才是他最熟悉的那個刮地皮的北疆作風。

看向自己的兒子,他本來想再說兩句留人的話,可見到兒子那雙盯著北疆人馬快著火的眼,他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

定遠軍行動極快,既然接了新的軍令,他們就毫不含糊,衛鶯歌拉著衛清歌親自一輛輛清點清楚了車馬財物,登記造冊,又讓衛清歌在冊子上簽了字,最後對衛薔行了個禮,然後拉上東西就走。

而此時,晨霧還沒散儘。

看得陳家上下目瞪口呆。

自己的兵走了,衛薔的肩膀又垮了回去,粗陋烏黑的袍袖一甩,她說:“心意收到,我也該走了。”

走走走!趕緊走!

陳仲橋深深行了一禮:“國公大人,犬子年幼,少經風雨,一路上若有冒犯……”

“放心,真冒犯了我就寫信跟你要錢,或者跟你那在東都的大哥要錢。”

衛薔說的毫不客氣,陳仲橋卻莫名有些心安了。

要錢就好。

要錢總比要命好。

察覺自己的想法,陳二老爺心裡又是一梗,完了,自己是怎麼了?竟然覺得眼前的定遠公隻要錢不要命就是個好人了?!

衛薔剛坐上馬車,又有一陣疾馳的馬蹄聲奔騰而來,這次卻是從另一個方向來的。

東都的方向。

“傳聖人諭,太子太保,鎮國定遠公,兼西京都禦留守,權知北疆五地節度,上柱國,無終郡主衛臻,蘊是韜略,竭節保邦,悉心陷敵,複振國威。靖群氛於海表,凝庶績於天階……”

回到自家的院落,陳仲橋的腳還是有些軟,正房門前,崔氏已經等在了那裡。

“聽聞有給阿薔的聖旨。”

“是,聽說定遠公回朝聖人的身子一下大好了,還下了聖旨褒獎定遠公,賜了她全套親王儀仗,又讓滿朝文武在東都門外迎接她歸東都,聖人實在是比大兄所想的還要看重她呀。”

崔氏麵色平靜,隻是有一抹恰到好處的笑懸在唇角。

“這豈非好事?二郎為何悶悶不樂?”

陳仲橋歎了一口氣,北疆來的定遠軍,那個當風而立的背影,他兒子看見的,他也都看見了,此時也依然不能忘懷,喝了一口茶,他說了一句他對自己大兄也絕說不出口的話:“我隻覺得有些悵然,親王儀仗又如何,沒有定遠軍半分風貌,名刀當以風沙伴,敵血洗,斬蠻族王旗,複萬裡河山,請她歸朝,實在有些辱沒了。”

歎完之後,他搖搖頭說:“名刀也好,狼匪也罷,好歹是走了,五郎跟著她去學武,我倒是比從前寬慰了些。四娘,你說得對,陳家不能隻看著朝中那一點地方,五郎想要給自己找找出路,我攔著,他反而恨了我這個當爹的,不如出去摔打一番。”

說完,拈兩下胡子,陳二老爺又起了詩興,想寫一首送兒子學武的詩,過幾天寄給兒子。

看一眼書案,他說:

“四娘,你怎麼有興致看起了《孟子》,平時你不是最煩這些文章?”

崔氏猶是在笑,合上書冊,她輕聲說:“昨日突然想看看了。”

低眉垂目之間她又想起了昨日自己聽見的話。

“北疆十一州,半數官、七成吏皆是女子,崔姨,為了讓我入東都,北疆官員已經在吏部悉數入冊,我欲將女子為官之事在天下推而廣之,第一步,女子可以抄錄公文黃冊做小吏,第二步,便是女子科舉。您才華卓著,居深宅而知天下,世間罕有人能及……三年內,雲州、麟州各要開女子州學,我也打算設學政一職。我世間罕有的崔姨,你可願當這千秋天下間第一個女學政?”

這就是,阿薔要做成的第三件事。

何其可笑,何其荒謬,何其狂妄?!

呂氏武氏也未成就之功業,她衛薔怎麼就如此信誓旦旦呢?讓彆人聽見,都會以為她是一場大夢不肯醒。

手指抓了一下《孟子》,今年已四十歲崔瑤不得不承認,幻夢極美,她動心了。

她竟然想,同赴大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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