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刀(“還請趙節度使體諒幾分,...)(1 / 2)

衛家女 三水小草 8390 字 7個月前

定遠公使手下之人在同州均分土地, 著實鬨得滿城風雨。

不止A陽縣一處有那豪強之家,同州這自前唐便繁華之地世家盤踞枝脈縱橫,除了有原本就紮根於同州的駱家, 有些世家遠在千裡之外,卻因自家子弟在長安為官, 便在同州買下大片土地, 就連陳家也在渭水以南的華州也有幾十頃良田。

此舉簡直是從半個大梁的世家手裡放掉佃戶,分去良田,陳仲橋都能想到世家的奏本堆疊如山的模樣。

陳伯橫仿佛沒聽見一般。

看見街上有賣以糖做畫的,他甚為驚喜,走近一看, 隻見那作畫之人左半邊上臂一下空空如也,竟是隻有一隻手。

手中拿著木舀,做糖畫的老者手中一拉一挑,再以糖絲勾勒, 不多時就做出了一人形。

“狀元糖人!吃了之後進學讀書耳聰目明, 過幾年也能考上狀元!”

陳伯橫看著老翁將糖人遞到一孩子手裡, 不禁問道:“您這糖人宛然是女子模樣。”

“是嘞, 我們北疆的狀元娘子,學問高, 心腸好,走遍天下獨一份,這位郎君要不要來一個狀元糖人?”

“聽您口氣, 您是從北疆來的?”

“是嘞是嘞, 雲州來的。”老翁笑嗬嗬地又做了個福牛插在草靶上, “我女兒來同州當官,我來同州賣糖畫, 也省得在雲州與人爭搶生意,在同州我這手藝就是頭一份!閒了還能照看外孫,我外孫女今年四歲了!等到九月這同州的托幼所開起來,老漢我白日就好好做糖畫便是嘞。”

陳伯橫看見老翁身後的樹下幾個孩子正在玩耍,點了點頭。

“托幼所?是能看管孩子的地方?”

“是嘞是嘞,把孩子送進托幼所,五歲上童學,再縣學,州學,以後還有大學堂,嘿嘿嘿,到時候我外孫女也考個狀元,我這糖畫可就更厲害了!”

這話老翁說得平常,陳仲橋卻從其中聽出了不少驚人之意。

女子為官,女子為狀元且不說,這老翁的女兒來同州當官,老翁怎麼也算個官眷,怎麼隻想著做糖畫?

還有那托幼所,將幼童送進去,父母便可省心,定遠公設下此處就是要家中男女都外出做事。

自從來了同州,陳仲橋隻覺處處驚心動魄。

男女等同,女子為官,根除世家,田地均分,官民相同,不予特權……每一個拿到彆處都是大逆不道之事。

看這人之意,竟然都是平常之事。

陳伯橫手中還拎著草鞋,從懷裡摸出了幾文錢買了五個糖人,他們兄弟和三個仆從一人一個。

這次他倒沒講價,隻問了一下這人的手是如何傷的。

老翁晃了晃自己空空的左臂,大笑著道:“一隻手換了四個蠻人的狗命,值了!”

離了糖畫攤子,陳仲橋幾次想說話卻不知該說什麼,陳伯橫咬了一口“狀元娘子”的腦袋,笑著對自己弟弟說:

“阿橋,到了這定遠公所占之地,是該我多說多問,你閉口少言。”

陳仲橋低下頭,也咬了一口糖人,他大兄給他做的糖人是個將軍,倒是幾十年都未變。

吃了糖人,陳伯橫倒有些餓了,見有做魚肉牢丸的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

匡國節度使趙廣存倒沒想到自己苦苦等候的陳相竟然在同州城裡過得優哉遊哉,聽說陳相被定遠公親自接進同州,他徹底坐不住了,分田地,驅世家,定遠公在同州做儘了冒天下之大不韙之事,分明是要在同州久占,他這個節度同、華兩州的節度使又該如何自處?

如今趙廣存甚至不敢過渭水回華州,生怕定遠公到時將河岸一封,他就再也回不來了。

到了與定遠軍龍泉將軍白龐的約定之日,趙廣存點了一百親軍押送著自己給定遠公的重禮從華縣到了同州城下。

城門處,白白胖胖的龍泉將軍正候著他。

“趙節度使,我們元帥正在等你。”

從官秩來說,白龐不過是定遠軍麾下的雜號將軍,見了他這節度使本該更恭謹才對,趙廣存心中卻無一絲不滿,行伍之□□頭說話,這白龐帶了兩萬人急行軍一天就攻下了延州,他趙廣存沒這個本事,就沒有輕視這白胖子的道理。

趙廣存翻身下馬,道:“今日我趙廣存有幸得見定遠公,全賴白兄弟從中斡旋,你我兄弟相稱,叫官職豈不是見外?”

白龐笑眯眯地說:“若是平日,能有幸與節度使兄弟相稱,我自然恭敬不如從命,可如今是元帥要見趙節度使,我若冒然與您兄弟相稱,定遠軍的軍法……”

趙廣存懂了。

從袖中掏出一個錦囊,他小心送入了白龐的手中。

“不管如何,白兄弟我趙廣存是認下了,這是為兄一點心意,白兄弟千萬不要客氣。”

趙廣存卻不知道這白龐是從來不知道客氣為何物的,他麵前這人其貌不揚,絕難讓人想到是帶兵打仗的將軍,其實他是從前定遠軍舊部,若說整個北疆誰最恨朝廷。

非這些從前跟隨衛泫的定遠軍舊部莫屬。

收好錦囊,白龐笑眯眯地說:“節度使隨我入城吧。”

趙廣存連忙上馬,正要進同州城,卻見白龐舉起手,攔住了他。

“趙節度使從前也是禁軍吧?”

趙廣存祖上是沙陀族,同金吾衛上將趙源嗣祖輩一同投了大梁,也都被賜姓為趙,與趙源嗣一樣,他也是禁軍出身,一步步做到了匡國節度使之位。

見趙廣存點了點頭,白龐的臉上仍是笑眯眯的:

“‘禁軍入宮不解刀,禁軍見衛不帶刀’……不知此話,趙節度使可還記得?”

趙廣存瞪大了眼睛。

白龐雙手放在胸前,聲音和緩:“既然是要見如今的定遠公衛薔,趙節度使還是依舊規的好。”

舊規?!

舊規?!

他一個大梁節度使見她那一個女國公竟然要解刀?哪有這般的舊規?!

可那剛剛收了他金佛的白胖子此時卻道:“還請趙節度使體諒幾分,我們元帥除了平叛和應詔入宮,還真沒見過帶刀的禁軍。您若是不願,轉身回去便是。”

不願?到了這個時候,哪還有他不願的道理?

趙廣存抬頭看了一眼同州城,如今陳相也在城內,這是他拿回同州城最後的機會,如何能在此時棄了?

摸了一把腰間的刀,趙廣存深吸一口氣,道:“來人!”

一人連忙從後麵騎馬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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