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鞋(“這分明是被謀害而死,怎...)(1 / 2)

衛家女 三水小草 6533 字 7個月前

“古往今來, 凡大權在握者,身邊總少不了趨炎附勢之人,似駱家這般將姐妹女兒侄女送去了趙廣存的營帳, 也非離奇之事,隻是拋棄在前, 進獻在後, 駱家女子又死了十幾個,諸般事情,實在是說不清楚。定遠公這般審一審,查一查,倒是不懼駱家在同州的數代經營, 剛剛那麾下小娘子,也頗有強項之風。”

陳仲橋也不知自己為何要在大兄麵前為那定遠公說好話,他出身世家,本該與駱家休戚與共, 如今駱家子弟被抓, 他該想辦法營救才是。

可陳仲橋說不出駱家無錯的話來。

世家受一方百姓供養, 就得護佑一方, 不然為何叛軍南下,他們陳家在河中府寧肯收攏臨近縣裡的百姓也不肯後退?

河中府陳家, 沒了河中府,還算陳家嗎?

駱氏卻是逃了一次又一次,第一次知道同州失守的時候, 他還以為駱氏在同州都殉了, 還讓人去白馬寺給駱家供了燈, 後來才知道駱家竟然扔了滿城百姓跑了。

到了今天,更是知道他們連自己姐妹都扔了。

這還算得上是人?

陳伯橫看著自己的弟弟, 今日第一次對自己弟弟開口道:“若是在大梁,駱家又當如何?”

當如何?

陳仲橋幾乎不假思索道:“駱家自然是繼續占據同州一地,除非有世家借勢而起,侵吞駱家的土地,駱家的不肖子孫又不善經營,才會漸漸衰敗。”

“可會有人為幾個女子,要駱家給個說法?”

陳仲橋抬起頭看向自己的大兄。

大兄比那薑清玄小十多歲,卻頭發花白,看著比薑清玄還要大些。

被朝中上下稱作“閉口相公”的大兄身為陳家之主,又年少成名,平步青雲,為一朝之相,可他似乎過得總比旁人以為的要辛苦些。

“不會。”

陳仲橋如此答道。

陳伯橫點點頭。

轉身,他往房中走去,走到一半,他開口說道:

“北疆的律法,阿橋你去尋來給我看看。”

“是,大兄。”

同州的州府衙門裡,衛薔看著跪在地上的駱嶽讓說道:“人都已經抓了,你總該起來了吧?”

駱嶽讓還是跪在地上不肯動。

他本是駱氏嫡枝子弟,隻是阿父當年與大伯一同戰死長安,二伯和四叔就算對他們再好,他們也是失了阿父的兄弟,也正因此,他和大伯留下的駱嶽儉、駱嶽良兩位兄長極為親近。

去年初春時節,他們兄弟堂兄弟三人在駱家的偏院裡談論該如何給自己謀個出路,卻正好遇到了那坐著騾車挎著刀來了同州的定遠公。

後來定遠公以勢壓人,向駱家討要錢糧,當著駱家上下老小的麵突然抬手指著他們兄弟三個說一個可抵一千貫。

在定遠公的長刀之下,二伯答應了。

他們三個就成了同州駱家送與定遠公的“路費”被送到了北疆。

阿儉是他們三人中最善算的,阿良善交際,他自己算學不錯,《尚書》也學得不錯,在學了些北疆的規章法度之後,他們一個去了北疆府州財部做書吏,一個去了北疆應州民部做巡查駱嶽良,一個在北疆麟州縣裡做算學先生。

在北疆,他們過得很苦,沒有絲竹羅袍,沒有酒,肉也吃得少,可日子久了,他們又覺得自己過得不錯,不用去看二房和四房堂兄弟的臉色,自己賺了自己花,賞罰嚴明,不需人情。北疆是個每半個月都會一變樣的地方,去年他們剛去的時候五六日都吃不上一頓肉,大半時候靠著粟和蘿菔過活,到了去年冬天已經可以三日吃一頓羊肉燉菘菜,今年麥收之後,憑著他的俸祿,他已經可以頓頓吃縣學門外五十丈出那一家湯餅了。

駱嶽讓舍不得頓頓吃湯餅,偶爾吃一次,再咬著牙添了些肉片,吃飽喝足,也覺得北疆是這天下青壯最該來的地方。

可他妹妹呢?他妹妹今年才十五歲,他在北疆攢了錢買了最好的棉布,還買了烏護的金簪,以為能送妹妹出嫁的。

叛軍打來,韓複鑾手下一個偏將“納”了妹妹為妾,叛軍被打跑,妹妹又被二伯先給了趙廣存的親信拓跋司馬業,趙廣存被打跑,牛渭到了同州又在駱家大肆劫掠,這次妹妹沒有被劫走……牛渭手下部將乾脆住進了駱家,每日以駱家女子取樂,駱家女不堪欺辱,接連自儘。

妹妹死了,二伯娘家三位姐姐兩位妹妹也沒了,駱嶽讓從大房大姊處得了消息,隻顧得上給兩位兄長寫了信,就騎馬直奔同州。

“元帥,買賣人口按北疆律當死!”跪在地上,駱嶽讓再次說道,他頂著太陽騎了三日的馬,一說話還是頭暈目眩,“我知如今人都死了,證人隻有趙廣存等人,若是他們說了我家姊妹是自願,元帥也不能無據定罪……可元帥!我妹妹是伶俐活潑之人,若非被逼到極致,如何會自儘!元帥!請元帥為我家中姊妹做主!”

頭埋在地上,駱嶽讓咬著舌頭讓自己不要哭出聲來,他要報仇,是駱家害了他姊妹阿娘!他要讓他們償命。

招待完了陳伯橫衛薔就換了一身衣服,月白的衣袍不耐臟,她穿一次著實要心疼半天。

穿著深青色的棉布袍的女子走到了駱嶽讓的身前,道:

“你說錯了,她們不是自儘。”

駱嶽讓猛地抬起頭,就見元帥說:“她們是被謀害而死。”

他眼睜睜看著元帥抽出長刀,在地上劃了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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