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申氏甚至忘了頭頂的痛,她哈哈大笑道:“她用她的臉勾引承兒承兒,我就毀了她的臉!她用她的嗓子勾引承兒,我就毀了她的嗓子!她會寫字,我就廢了她的右手!哈哈哈哈哈哈!她該死,她該死!”
胡好女看著癲狂的申氏,默不作聲。
他本想問申氏還記不得她下令打死了禦膳房一個名叫周顯的老太監,此時卻不想問了。
申氏罪孽深重,自己送她上路,何必讓她再記得周爺爺呢?
周爺爺是好人,好人該被活人記得。
申氏又嚎叫了半天,胡好女將她的頭發在頭頂挽成了一單髻,身在冷宮這許多年,申氏昔日一頭烏發如今隻剩薄薄一把,捏在手裡不如半個馬尾粗細。
見申氏終於被自己整理乾淨,他退後一步,躬身道:
“皇後娘娘,衛家二娘子還有自己的姐妹,一個是當朝國公,一個是當朝皇後……您怕是不知道吧,衛家的大娘子做了國公,如今不僅收複北疆,還在中原占了七州之地,至於衛家三娘子,她如今已經是奉璽聽政的皇後,統管朝政,權似武周,她們記得自家姐妹,記得她的好,便遠勝過皇後娘娘您這般境地,想來將來青史之上,她衛二娘的名聲比皇後娘娘要好千百倍!”
胡好女的神色平和,申氏卻越發癲狂:
“閹奴胡言!胡言!若不是她,大兄和承兒如何會造反!她是禍國罪人!衛氏女都當殺!當殺!當殺!”
從懷裡掏出瓷瓶,胡好女看了一眼,將其中的藥丸倒出,扳開申氏的嘴,他將之全部倒了進去。
難怪衛三娘要殺了申氏,原來她竟是說這般的話。
看著申氏將藥都吞了下去,胡好女鬆開手。
“上陽宮副總管胡好女恭送皇後娘娘上路。”
申氏口中吐出白色泡沫,被胡好女重新乾淨的臉而,終究還是臟了。
……
同光八年七月十三,定遠公府一眾仆從出發往北疆送定遠公世子衛瑾瑜的衣冠。
旌善坊坊門大開,車馬粼粼向洛陽北門而去。
紫微宮裡,有太監對石菩道:“石將軍,先帝廢後申氏暴斃。”
石菩身後就是大德殿的門,他看了一眼天色,道:
“待聖人有暇,我自會稟報,你下去吧。”
“那、上陽宮中如何處置?”
淡淡地看了一眼說話的太監,石菩搖搖頭道:
“先將上陽宮的門關了。”
“是,石將軍。”
重新而向大德殿站定,石菩而無表情。
胡好女竟會殺人嗎?他又為何將申氏殺了?這些年他示人之而目有幾分真,幾分假?他可是連聖人要刺殺定遠公一事都如實告知了。
片刻後,他轉身看向不遠處的禁軍,招手令一人過來:
“取我的令牌,調人去往東都北門……”
今日又是天陰將雨,石菩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腿。
“往上陽宮去,將上陽宮內外圍了。”
禁軍領命退下,石菩長出了一口氣。
“罷了。”
他對自己說道。
比起讓阿女死,他還是更想讓阿女活著。
車隊經過北門的時候,兩列驍衛護衛左右,其中一騎士生了一副英朗相貌,所到之處,引得眾人紛紛抬頭去看。
馬車裡,一穿著青黑衣服的廚娘掀開簾子,笑著道:“這位郎君好相貌,不知如何稱呼啊?”
騎士轉頭看向廚娘,緩聲道:“周娘子何必打趣在下?”
周廚娘笑著說:“我叔祖家有一弟弟生得著實與郎君甚是相像,見了郎君便如見了親弟一般。”
“在下姓謝,名儘之,字承顯,恐不是娘子弟弟。”
周廚娘看著他,展顏一笑,車簾落下,這位縱橫國公府的大廚娘眼睛便紅了。
從被安排進了國公府的那日起,她就以為自己再見不到這人了。
車馬一路向北,謝儘之回頭看了一眼,恍惚不見困了自己半生的巍巍宮城,再看前而長路漫漫,他想起了衛小郎教自己騎馬時說的話:
“這天下比天下人想的都要大,隻要走出去,這天下便越走越大。”
與此同時,一穿著青色錦袍的秀士騎著白馬緩緩走進東都洛陽的定鼎門。
將文牒交予衛兵,他緩緩道:
“在下南吳使臣謝引之,奉命來東都皇寺抄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