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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離開城鎮的時候,百年的車馬過往在曠野留下了鍥而不舍的土黃印記。然而隨著車隊逐漸偏離常用的路徑,前方的路就被淹沒進半人深的荒草中。
沒有路了。或者可以更詩意地理解為,荒草之下的每一寸砂石都是路。
作為隊伍中明麵上的唯一占卜師,柯萊爾獨自坐在列位非常靠前的專屬馬車中,序列僅次於海德恩爵士及其貼身護衛乘坐的馬車。
說是引路,但在當下這種連灌木叢都明顯得像是指路標的曠野裡,暫且還沒有勞駕柯萊爾以占卜指路的必要。她有充足的時間研究那張由海德恩爵士慷慨分享的地圖——其上是阿福塔尼亞群山的地形分布,以粗糙的星號標示了寶藏的藏匿之所。
災厄之書置身於馬車的簡易桌板上,旁邊放著那張手繪的“藏寶圖”。
雪鴞單足站立在打開的皮箱邊緣,喀蒂亞的音樂盒也敞著蓋子,陽光被水晶球透徹晃動的身軀捕捉,在桌上囚集成晃動的光圈。
這是一次小型的隊伍會議。
為了防止會議內容被竊聽,柯萊爾不僅將說話的聲音放輕,還更換成了早已失傳於人類認知中的古神語——隻要斯圖亞特能聽懂就足夠了,災厄之書和喀蒂亞本就無需依賴文字內容來理解話語意思。
“我需要一份在人類群體中流通的地圖。”
災厄之書嘩啦地翻動紙頁,在某張空白的紙頁上浮現出扭曲的線條。那是阿福塔尼亞群山的官方地圖,右下角的小字標注了來源——倫塞帝國冒險家公會。
柯萊爾將藏寶圖與災厄之書上的地圖疊在一起,每根扭曲的線條都嚴絲合縫地親昵交疊起來,就連標注山峰與峽穀的符號都能完全重合。
“事實上,海德恩爵士視若珍寶的‘藏寶圖’實際上與‘寶藏’不存在必然關聯。
“繪製‘藏寶圖’的人隻需購買一份通販地圖,然後隨意標注出進山路線和藏寶地點,就可以找個心懷冒險浪漫主義的貴族交換金幣了。”
至於藏寶圖能否指引海德恩爵士尋得寶藏這個問題,柯萊爾連續拋了兩次硬幣,毫無疑問地得到了堅定的否認回答。
“我猜測海德恩爵士遭受了一場詐騙,說不定是用這張藏寶圖騙走了大筆金幣,然後卷鋪蓋溜之大吉。從我和人類次數不多的接觸來看……這種事件並非沒有概率發生。”
音樂盒叮咚地評價:“柯萊爾,你強調了兩次‘金幣’。”
“我們也是為80金幣才坐在此處的哦。”
“人類會格外在意求而不得之物,原來女巫也是如此嗎?”水晶球自顧自地旋轉著感慨:“還是說,世上存有神智的萬物都共享著同種執念與貪婪呢?”
柯萊爾將藏寶圖對著陽光舉起,煙灰色眼瞳望穿紙上的線條,凝視著某種更遙遠之物:
“但,這不符合邏輯。”
喀蒂亞叮咚地在白天鵝絨的底座上旋轉:“柯萊爾,你覺察到這條命運之線蘊含的違和感了,對不對?”
雪鴞的腦袋轉了半圈:“主人覺得,是哪裡有問題?”
柯萊爾單手拿著藏寶圖,另一隻手捏起銀幣在指間轉了個來回。
她思考著輕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