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珩雖說走, 去同孟老夫人告辭之後, 卻沒立刻離開, 而是問,“怎麼回事?”
孟老夫人似乎是早知道他會問這個問題, 朝不久前剛令人喚到正廳的孟娉婷抬了抬手。
不光是孟娉婷, 廳中還坐著孟四夫人和她的女兒六姑娘。
得了孟老夫人的示意,剛剛打過腹稿的孟娉婷上前了半步,講起那日崇雲樓的種種。
她這是第二次敘述, 因而講得比上次給孟老夫人說時還要簡潔明了。
六姑娘站在自己母親的身旁,雙手在自己背後交握,聽罷孟娉婷十分中正的敘述後, 她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我不在時, 竟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早知那日我便不亂跑,還能幫上二姐姐和盛姐姐的忙。”
她說著似乎還有些遺憾。
孟娉婷掃了她這自作聰明的舉止一眼, 並不答話。
“三皇子和胡貴妃關係不錯。”孟珩說。
原本還覺得自己並不會輕易暴露的六姑娘猛地噤了聲。
她在孟老夫人麵前敢撒嬌耍賴,對著孟珩可沒一樣的熊心豹子膽。
“三皇子為什麼到崇雲樓,那日見了誰, 我下令去查,一個時辰便會知道。”孟珩冷笑, 他轉臉看向孟六姑娘,“你說不說實話, 我無所謂。”
孟六姑娘打了個寒顫, 將絞在一起的雙手手指更用力地握到一起, “大將軍為何這麼說……”
“不說也好。”孟珩坐到了孟大夫人對麵,那柄分外長的隨身佩刀被他單手解下放在扶手旁,不輕不重地一聲響。
這一記響聲幾乎就和直接戳在了孟六姑娘心上一樣。
她雖沒見著三皇子被孟珩嚇暈那一幕,但也能猜得到大致。
孟六姑娘不覺得自己比六皇子驚嚇,也不覺得自己的小聰明真能在孟珩麵前瞞過去。
——她三番兩次算計盛卿卿時,倚仗的便是就算被看穿戳破,也沒人會為了盛卿卿去討公道。
外孫到底是比不上內孫的。她孟六雖然有一半胡家的血,可卻是真真切切掛著孟這個姓氏的。
孟六姑娘哪裡想得到,為盛卿卿出頭的居然是孟府裡上上下下她最惹不起的那一個人?
“孫晉,去查。”孟珩令道,“我就在這裡等一個時辰。”
壯漢立刻領命,“是!”
孟六姑娘看著壯漢轉身疾行而去,終於忍不住有些慌張起來,低頭將求助的視線投向了孟四夫人胡氏的身上。
胡氏正不動聲色地看著孟老夫人的表情,一時沒有開口。
她比坐在廳中的許多人更早地知道崇雲樓裡會發生什麼事。孟六姑娘給胡貴妃的信,還是經她之手送到了宮裡的。
隻是胡氏也沒想到,女兒慣來我行我素從沒跌過跟頭,這麼一次小打小鬨般的行為會摔在了盛卿卿的身上,還是孟珩親自出麵討說法。
見孟老夫人半合著眼不說話,一幅聽之任之的模樣,胡氏心中唾棄,麵上隻得滿懷歉意地開了口,“大將軍,是我這個做母親的失職,她都十二歲了還這麼不懂事瞎折騰,給你添麻煩了。”
她說罷,看了眼孟六姑娘,催促道,“趕緊給你堂兄道歉!”
孟六姑娘膽戰心驚地上前兩步,話還沒出口,孟珩的下一個動作就叫她嚇得一個字都擠不出來了。
——孟珩沒有看她,而是輕輕地摸了一下佩刀。
想到三皇子剛才險些成了一條刀下亡魂,孟六姑娘便魂飛魄散:孟珩瘋起來連皇子都敢砍,她一個堂妹算得了什麼?
“被‘不懂事瞎折騰’的又不是孟珩,衝他道什麼歉?”孟大夫人笑了起來,她意有所指地說,“我看將卿卿喊過來,讓小六當著麵真心誠意地賠個不是就行了。”
她這話其實已說得相當重,還將胡氏話中的狡辯一一駁了回去。
孟六姑娘甚至有些委屈。
讓她對孟珩低頭不是不行,孟珩本就是孟府的頂梁柱;但讓她對盛卿卿低頭,以後在孟府裡還怎麼做人?
更何況,她難道就真的對盛卿卿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情嗎?
她所做的不就隻是將三皇子刻意引到盛卿卿麵前罷了,這之後的,她可以一個字、一句話也沒有插足其中過,全是三皇子自己想出來的。
孟六姑娘越想越理直氣壯,她張口小聲道,“我不……”
“跪下!”一直靜默不語的孟老夫人突然一聲厲喝。
才要為自己辯解兩句的孟六姑娘嚇了一跳,下意識跟著這句叱罵跪了下去,跌得自己兩邊膝蓋骨脆生生哢啦一響。
“是不是你特意將三皇子引去見了卿卿?”孟老夫人稍稍抬手,將拐杖末端重重地往地上一捶,威嚴地逼問。
“不……”孟六姑娘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吐出了一個不字,下一個瞬間,茶杯連著裡頭的茶水便劈頭蓋臉地朝她砸了過來,嘩啦一下在身旁摔得粉碎。
孟六姑娘驚得倒在地上,手掌被碎瓷片劃了一道不粗不細的傷口。
她驚惶未定地抬頭看向一言不合便砸了茶盞的孟老夫人,“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