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被她晃得頭暈眼花, 思路更是四分五裂聚集不起來, 不由得火從心起,一聲怒喝甩開了孟六姑娘的手, “彆吵了!”
孟六姑娘一顫, 愣愣地鬆開了雙手望著胡氏,眼淚劈裡啪啦地順著臉頰往下掉。
胡氏煩躁地揉著額頭, “沒用的東西, 哭什麼!——行了, 你先回去, 我找人問問是怎麼回事, 看誰在背後做手腳!”
孟六姑娘不敢再說話, 邊擦眼淚邊哭著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胡氏在原地停留了許久, 腦子裡亂糟糟的一片,心頭仿佛被人壓了塊巨石, 連氣都快喘不上來了。
——這假消息傳得有板有眼、迅如疾風,卻同時又悄無聲息, 連武定侯的耳朵裡都能傳得進去, 更能讓金陽伯夫人登門說親,可見背後之人手段之高超。
可有誰會花費這麼大的力氣去做這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這個念頭出現在胡氏腦中的那一瞬間,答案幾乎也在同一時間閃現了出來。
確實有這麼個人。
——孟珩早就警告過,三皇子府是孟六姑娘能嫁去最好的地方, 這話中的意思很明顯。
即便不去三皇子府裡, 孟六姑娘也嫁不了什麼好人家。
如果說這一切是孟珩的授意, 胡氏一點也不覺得驚訝。
她在冷靜下來之後甚至還猜到了孟珩這段時間以來一直沒有催促、卻突然出手的原因。
“——就為了昨天琴宴上那點姑娘家之間的小事, 你的好侄子能做出這種事情來!”胡氏憤怒地對自己的夫君道,“這個消息傳得滿汴京城都是,我要怎麼澄清?我甚至還要想辦法對武定侯和金陽伯兩家人道歉,希望他們不要把小六說的氣話放在心上!這也就算了,小六以後怎麼辦?真要眼睜睜看著她給三皇子當妾室,還是等她那天嫁個老弱病殘?”
孟四爺也沒想到在自己回京、對孟珩示好之後,孟珩居然還是毫不猶豫地對四房出手警告。
胡氏氣衝衝地拍著桌子,“你把孟珩當家裡人,你看看他把你當家裡人了沒?你再縮頭烏龜下去,孟府很快就不會有你說一句話的地位!”
孟四爺沉默許久,眼裡終於露出一絲狼似的精光,“貴妃娘娘的信,送來了嗎?”
“我明天再讓人去問上一次,但我話可擺在這裡,要是——”
“沒有要是。”孟四爺的聲音很低,“隻要消息確鑿,我可以按照胡家的意思去做,但該拿的,我也不會手軟。”
胡氏一愣,狂喜地坐了下來,“貴妃娘娘說的話怎麼會有錯?我們隻等著我父親和她商議什麼時候動手,這會兒需要想的,隻有一條:該怎麼從盛卿卿那小丫頭手裡把錢都摳出來!”
“這事還要從長計議。”孟四爺狠狠抽了一口煙,嘶啞地道,“見財起意,親兄弟都不能信。魏家硬要娶盛卿卿,或許也是打的跟胡家一樣的主意。”
“我早想過了!”胡氏憤憤道,“魏家同孟府向來沒什麼交情,偏這麼大方拿出三個沒定親的兒子任由挑選,裡頭肯定有貓膩!”
孟四爺邊思考邊說,“母親這麼多年藏著這些錢一聲不吭,連自己的兒子都瞞著,想悄悄地將錢掏出來不容易。”
“總不能嚷嚷得全大慶都知道。”胡氏嘟囔起來,“可惜已經和那丫頭交惡,不然騙倒是能騙得出來。”
“不必嚷嚷得全大慶都知道,”孟四爺說,“隻要讓母親和盛卿卿知道我們知道便行了。”
胡氏仔細一思索,便了然道,“她們當然也知道財不露白的道理,肯定也怕你我宣揚出去,屆時便好說話了?”
孟四爺緩緩地點了點頭,臉上神色有些沉重。
胡氏察言觀色,看出孟四爺心情不明朗,這會兒十分溫柔地給他遞了杯茶,放軟了聲音道,“她雖然算是你半個遠親,但這可不是咱們四房先動的手,全是那盛卿卿自己作的、孟珩逼的,咱們也不是趕儘殺絕,不過拿些錢財——這些錢,難道不是本該屬於孟府、有你一份的?”
孟四爺接過茶抿了一口,連著茶葉梗一起吞了下去,他看了一眼胡氏,深沉道,“正是如此。雲煙的錢……本就是孟府的錢。”
*
孟府接連來了好幾個說親的媒人,都是選的孟六姑娘,理由自然同金陽伯夫人是一樣的。
胡氏沒敢再讓孟六姑娘出來見客人,都自己見後一一回絕了,卻不敢隨意澄清那不實的傳言。
一來,貿然澄清根本沒用;二來,胡氏心裡有些怵孟珩會有什麼後手。
她一邊暗自懼怕著,一邊又在心中狠狠詛咒孟府從老夫人到其餘三房的所有人。
——從她嫁到孟府的那天開始,孟老夫人就沒正眼看過她幾次,另外三房的人更是自己其樂融融,將她排擠在外。
既然孟府容不下四房,那四房為自己謀取利益,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胡氏焦急地等待著宮中胡貴妃回信的同時,嚴令禁止了孟六姑娘的外出,對外稱她是去湖邊時著了涼,正在養病,暫時先糊弄了過去。
另外,她還有一件要操心的頭等大事:如何向武定侯道歉的辦法。
她正在焦頭爛額的當頭上,身邊嬤嬤就來回報說孟娉婷和盛卿卿又結伴出門去了的事情,頓時眉頭一皺,冷笑道,“她們倒是高興閒散得很!”
嬤嬤小聲地說,“夫人,孟府這麼多姑娘,外頭有什麼傳聞時,弄錯了一兩個,不也正常得很?”
胡氏正要罵人,突地又合嘴思考了一會兒,狐疑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把小六的傳言推到彆的幾個丫頭身上去?”
她雖然憤怒又嫉妒,但還不至於沒腦子到這份上,略一想便直接推翻了這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