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我隨意進宮去便是了,無論如何,定會全須全尾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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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孟珩這麼說過,但等到宮宴真正到來的那日,盛卿卿下車立到宮門外的那瞬間,還是從骨縫裡不由自主地冒出一絲寒氣。
皇宮深得一眼根本望不見底,明明是喜慶的日子,也掛了紅色的燈籠,遠遠看進去卻仍叫盛卿卿悄悄打了個寒顫,好似回到了剛到汴京城、準備進孟府見孟老夫人的那一日。
許是對前路的未知令人茫然惶恐吧。盛卿卿這麼對自己道。
孟娉婷也跟著下了車,臨近年底,她終於不再穿得飄飄然,而是披了一件毛裘。
盛卿卿轉頭仔細看了孟娉婷一眼,“二姐姐冷嗎?”
“還成。”孟娉婷嗬了一口白色的霧氣,將秀氣的下巴從毛裘中抬了起來,道,“一會兒進去便暖和了,總不會在寒風裡吃宮宴的。”
盛卿卿點了點頭,視線掃過稀稀落落站在附近的眾人,辨認出了其中的一些人。
聞茵正悄悄朝她們倆這兒揮著手,孟娉婷淡淡地朝對方點了一下頭,仍是在外時矜貴冷淡的模樣。
盛卿卿對聞茵笑了笑,目光在錯過小姑娘時卻突然瞧見了另一個熟人,麵上表情頓時一滯,扭頭問孟娉婷,“二姐姐不是說這兒是女眷等候的地方?”
“是啊。”孟娉婷答完回過頭來,立刻也見到了站在人群外圍的魏梁。
觀察片刻後,孟娉婷小聲道,“大約是將家人送到此處再離開的,魏夫人在家照顧魏三公子,因此魏家姑娘一會兒大約是跟著她的表家坐一起,魏大人擔心女兒,來送一程也不是說不過去。”
盛卿卿心中隱約知道此人十分警覺,便沒盯著魏梁看太久就收回了目光。
可魏梁卻在將女兒送到該送的人身邊後,特意走入人群同孟大夫人和孟二夫人說了話。
盛卿卿不得不也轉過頭去,道了一聲“見過魏大人”。
她還是第一次近距離聽魏梁說話,人到中年的魏梁嗓音仍然清亮儒雅,吐出口的每個字都渾圓規整、像是被精雕細琢過一樣。
盛卿卿垂著眼想,這要麼是個頭腦聰明的大好人,要麼就是個算無遺策的大混蛋。
魏梁和孟家兩位夫人寒暄了兩句,而後將目光落在了盛卿卿身上。
那目光幾乎是有重量的,盛卿卿不必抬頭就能察覺到它的存在。
“本早該定親的,家中出了事耽誤,是委屈了你。”魏梁道,“拙荊照顧犬子□□乏術,我讓仲元去陪你說話,不知他可好好去了?”
盛卿卿上次見到魏仲元,那還得追溯到聞夫人的琴宴後了——那日,魏仲元在聞茵和衛封的乾擾下,也真沒跟盛卿卿說上幾句話,就被孟珩給嚇暈了過去。
但盛卿卿不覺得魏梁會不知道這些。
她正要開口,孟大夫人在旁笑著插話,“卿卿剛到汴京才半年不到的功夫,為了參加宮宴,老夫人可叫我在她身上花費不少功夫,她也跟著我成日忙得腳不沾地的,怕是想見魏三公子也見不著,看來這都怪我。”
魏梁微笑了下,接著仍是對盛卿卿道,“辛苦你了。等老三的傷勢好些,內子能抽出空來,便該儘快將親事定下來了。”
盛卿卿在心中深深吸了口氣,抬臉地對上魏梁的雙眼,用毫無心機的笑容應了他一句是。
魏梁微微頷首,又對孟大夫人道,“她既然沒有彆的親人,就從孟府出嫁也好,有勞了。”
這話一出口,盛卿卿心裡幾乎是漏跳了一拍。
魏梁早該知道她是個孤女,第一次來同她說話,就提起了她“彆的親人”?
孟大夫人意味深長了一下,“卿卿對我來說,同自己親生女兒差不離,不勞煩,魏大人客氣了。”
又說了幾句話,魏梁才對大夫人和二夫人拱手道彆離開了。
他來得瀟灑走得坦然,好似根本沒注意到自己是在一群女人當中格格不入。
等魏梁走出一段距離,盛卿卿才抬起臉來凝視了片刻對方的背影。
魏家隻魏梁這一個家主,都沒有兄弟互相之間的爭鬥奪權,若說江陵城破真同魏家有關,那魏梁一定是知情人。
盛卿卿要在魏梁麵前偽裝得天真無邪,比在魏夫人麵前裝要困難太多了。
孟大夫人衝魏梁的背影揚了一下眉毛,接著回頭輕推了一下盛卿卿的肩膀,“還站著乾什麼,入宮門吧。”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