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雀鎮風景也好,淩雲飛瀑是蜀中最壯闊的景觀之一,當年明堂大人第一次到金雀鎮見到淩雲飛瀑的時候,曾說觀此瀑如觀萬馬奔騰。”
葉無坷問:“金雀鎮在蜀中地位,似乎格外特殊?”
謝無嗔點頭:“天下大亂的時候,尤其是在蜀中這個地方,誰手裡有鹽,誰就能發大財。”
“不知道多少山匪來金雀鎮裡搶奪,鎮子裡的百姓自發組織起來抵抗,前前後後,有記載的是打了上百仗,實際上可能要翻倍。”
“鄉丞裴世信,是大寧現在唯一一個,以鄉丞身份領五品府治俸祿的人,是不可多見的真豪傑。”
“他父親為鄉丞的時候,帶著百姓們與山匪對抗,山匪恨之入骨,於是深夜潛入裴家,將他父母殺害。”
“守著古鹽井的裴世信聞訊回家看到雙親遇害,一言不發拎刀而行,三日後歸來,身背十幾顆頭顱。”
“現在裴世信也年過四旬,朝廷曾有意讓他到縣裡赴任,他婉言謝絕,後來助我剿匪,我曾想讓他到一地做府丞也被他拒絕了。”
謝無嗔道:“我這一生雖碌碌無為卻又高傲,能讓我佩服的人不多,裴世信算一個。”
葉無坷道:“如此豪傑,確實該去拜訪。”
兩個人聊了半個時辰左右,隊伍已到金雀鎮外。
看了地形葉無坷才更真切的感受到,裴世信父子當年領著百姓們對抗山匪有多不容易。
金雀鎮不同於那些山寨,這裡無險可依。
金雀鎮人,自己造了一座石頭城。
石頭城牆能有三丈左右,看起來堅固無比。
馬車停下來之前,謝無嗔對葉無坷說道:“當年蜀中負隅頑抗的舊楚餘孽,曾經想讓裴世信守住此地阻擋大寧戰兵,給裴世信高官厚祿黃金萬兩,裴世信表麵上應了,等我率軍到來的時候,他親自帶著族人打開城門迎接我大軍入城。”
“葉千辦你看這地方,無險可依卻還是咽喉要地,從北邊進軍要攻打益州,此地是繞不開的。”
“金雀鎮百姓自發修建的這石頭城,堪稱奇跡......當年若非裴世信開城門,這裡必有一場血戰。”
說著話的時候兩人從車上下來,快步迎接上前的是一個看起來二十歲左右的年輕漢子。
個子不算高,敦實,強壯,皮膚黝黑,雙目有神。
“伯父!”
年輕漢子一見到謝無嗔,立刻加快腳步往這邊跑:“接到伯父書信我們就在盼著,總算是把你盼到了。”
謝無嗔對葉無坷說道:“我與裴世信,在金雀鎮結拜為兄弟。”
葉無坷心裡微微一怔。
謝無嗔等那漢子到近前就笑問:“你爹好大的架子,連我來了他都不親自出門迎接。”
年輕漢子叫裴鳶,一聽到謝無嗔這話臉色就暗淡下來。
“父親......生病了。”
謝無嗔臉色也猛的一變:“怎麼回事?”
裴鳶道:“前些日子父親莫名開始咳嗽,找了許多郎中來看也不見效,這些日子咳的越發厲害了,昨日還......又咳了血。”
謝無嗔大步前行:“為什麼不早點派人去益州告訴我!”
裴鳶跟在他身後解釋道:“是父親不許,父親說伯父太忙,要照看西蜀千萬百姓生計,不能因為他一個人生病就讓伯父操心。”
“父親還說,若伯父知道了必會親自趕來,山路難行往來奔波,他擔心你......”
“蠢!”
謝無嗔罵了一聲。
“你這裡的郎中怎麼比得過益州,你父親若病重我饒不了你!”
葉無坷看著謝無嗔那心急如焚的樣子,不似作假。
“軍堂,我可以去看看。”
葉無坷道:“我也略懂些醫術。”
謝無嗔回頭看向葉無坷:“我竟是忘了!”
這話,說的有些沒城府。
他從來都沒有問過葉無坷會不會醫術,他說他竟是忘了,說明他早就對葉無坷有過打探。
此時情急出口,他也沒反應過來。
幾個人快步進了金雀鎮,鎮子裡百姓們夾道歡迎,謝無嗔一路和百姓們揮手示意,但腳步越走越快。
等到了裴家,謝無嗔更是沒理會裴家的人接待,直接就進了後堂,啪的一聲將房門推開後大步走到床前。
這一刻,裴世信身子一僵,臉色驟然白了。
“你......怎會如此模樣。”
他伸出手抓住裴世信的手,竟是微微發顫。
裴世信這個曾被譽為有萬夫不當之勇的漢子,如今也才過四十還在壯年,卻已憔悴的像個死人似的,臉上毫無血色,骨瘦如柴。
“大哥......”
裴世信一看到謝無嗔,本無神的眼睛裡就出現了一陣光彩。
或許是因為激動,裴世信劇烈的咳嗽起來。
葉無坷拉了謝無嗔的胳膊:“軍堂,讓我來看看。”
他在床邊坐了,身後輕捏裴世信的脈門。
屋子外邊,一群人都堵在那看著,謝無嗔猛然回頭,這群人立刻安靜下來,沒人再敢說話。
片刻之後,葉無坷眉頭緊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