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青禾看著他父親的眼神裡終於不那麼平靜了,有了一絲絲感情。
可這一絲絲感情叫做:輕蔑。
“母親告訴我們兩個這些話的時候我們就沒相信,從開始就沒信過。”
晏青禾道:“哪怕你為了配合她的謊言而開始故意吃肉喝酒讓你看起來和我們兩個越來越不像,但我們兩個眉眼之間怎麼可能沒有你的樣子。”
“我們兩個表現的相信了母親的話隻是在安慰她罷了,她帶著唐門的使命接觸楊競不就是追求這樣一個結果嗎?”
“她已經沒有什麼了,給她這個信念讓她對未來有所期待......”
晏青禾道:“我以為你懂這個道理。”
李月間嗓音發顫著回答:“我不懂,我不懂你們兩個明知道都是假的為什麼還要如此執迷!”
晏青禾回答:“因為我想要啊。”
他看著父親的眼睛:“你也是強者,你是世間少見的超品境界強者,可你想要的是什麼?你竟然想要一個普通人的生活。”
“唐人王曾經問過我一個問題。”
晏青禾道:“他問我,強者如果遵循彆人定下的規則那還算強者嗎?他問我,到底是強者製造規則是順應天道還是強者甘於平凡才是順應天道?”
“我聽聞......”
晏青禾道:“遙遠草原上的獅群會有一位王者,它一定是獅群之中最強壯善戰的雄獅,它成為獅王之後將擁有獅群的一切,包括所有母獅和其他雄獅的臣服。”
“可是當其他雄獅有挑戰它地位實力的時候,它就要麵對挑戰,要麼擊敗挑戰者繼續做獅王要麼戰敗不得不離開獅群自生自滅。”
“人何嘗不一樣?”
他抬頭看向天空:“李叱因時勢而成為大寧帝國的皇帝,他擊敗了舊楚那老邁的獅王而成為新的霸主。”
他指了指自己:“而我現在擁有了獅王後代的身份,輕而易舉就能得到那些曾經忠於老獅王的獅子的追隨和支持。”
“我未必要戰敗李叱這頭獅王而奪取整個中原這個獅群,我隻需要在儘力削弱這個獅群之後在合適的地方統治屬於我的獅群就夠了。”
“父親,你真的以為我自不量力到想要爭奪中原江山?想要與有著天道之力的皇帝比拚力氣?”
他的視線從天空下來,看向已經失魂落魄的李月間。
“請你以後不要再破壞我的大計,如果你想為彩籬報仇那就等我完成我的大業之後。”
他說:“我不阻止你,隻是希望你暫時離遠些,離我遠些。”
說完這句話晏青禾就邁步離開。
“我以為你來這是為他報仇的!”
李月間大聲喊了一句。
晏青禾一邊走一邊說道:“我來這隻是因為這裡有成為獅王而要走過的必經之路。”
李月間的眼睛微微發紅:“真的連一點親情都不顧了嗎?”
晏青禾道:“你可以去顧及親情......對了,我已經收到了白蓮給我送的密信,母親死了,死於廷尉府之手,當然也可能是彆人殺了她而造出她死於廷尉府之手的假象。”
“白蓮和我不一樣,他雖然選擇了出家可卻沒能真正拋開屬於人的七情六欲,他一定會去殺張湯,你與其在這裡想為你失去的兒子報仇不如追上去保護一下你下一個可能失去的兒子。”
李月間怒了:“你為什麼不阻止?”
晏青禾回頭:“因為我不想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愚蠢的人身上,他很愚蠢。”
李月間轉身騰空而起。
晏青禾等李月間走了之後重重的吐出一口氣,他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對不起,父親......我已經走在這條路上了,我如果不走完就會後悔一輩子。”
他轉身走進一片林子,不久之後從林子裡出來的竟然是一個看起來有幾分韻味的中年婦人。
誰又能想到,他從唐人王身上還學到了幾乎沒有破綻的易容術。
唐人王是一個通曉天下萬術的瘋子,一個絕世的天才。
可在晏青禾眼裡唐人王還是沒有徹底拋開人間的七情六欲,空有絕強的本事卻隻沒有更大的宏圖。
唐人王活著,隻是想殺了李叱。
而晏青禾活著,是想成為領袖。
當唐人王和晏青禾提及天道的時候應該也沒有想過,聽了天道這兩個字的少年會生出那麼無窮的遐想以至於種下那麼深的欲望之根。
不久之後,這個中年婦人就回到了鹿跳關內。
她在一家不起眼的客棧裡住下來,當天下午就收到了一封來自西域人的密信。
與此同時,正在飛掠的李月間猛然止步。
他忽然發現正前方的高坡上站著一個身穿月白色長衫的男人,背對著他站在那應該已經等了他許久。
“你想完成沒完成的比試?”
李月間眼神一凜:“我也正有此意!”
他長劍在手:“你想領教一下我大河之劍的劍勢,我也想看看號稱天下無敵的楚皇劍到底是哪裡了不起。”
楊悲回頭看向李月間:“我不想與你比試。”
李月間哼了一聲:“你不想與我比試?你身上的戰意已經出賣了你。”
楊悲很認真的回答道:“我隻是想殺你。”
李月間哈哈大笑:“你們這些自詡為正義人士的,也有這樣見不得人的一麵?”
楊悲有些不解:“為什麼你會胡言亂語?”
李月間:“我哪裡胡言亂語了?你在鹿跳關裡不動手還不是想裝作大度?”
楊悲:“我在鹿跳關裡不動手隻是因為不想連累我的女婿,我沒有必勝你的把握但又要有必殺你的決心,連累他我女兒會傷心。”
他有些不解的看著李月間:“這和正義不正義有什麼關係呢?隻是因為你想是殺他,還想殺我女兒,所以我就一定要殺你,不管我是不是正義的一方都要這樣做,哪怕你是正義的那一方。”
“我說過了,我隻有一個女兒,我隻有一個女婿。”
他朝著李月間走去。
李月間深吸一口氣:“明白了,這是兩個父親之間的決戰,與其他事沒有任何關係,不關乎什麼宗門什麼劍法,不關乎任何江湖事。”
楊悲在距離他一丈左右停下,雙手抱拳:“你我都是做父親的人,與兒女相比父親之生死也不過爾爾。”
李月間抱拳回禮:“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