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上課的時候,林薇可算體會到了一把什麼叫奧賽班與普通班的距離。
下午最後一堂課是數學,陳老師拿了一張奧賽班的卷子當隨堂測驗,要求45分鐘內全部做完。
直到下課鈴聲響起,林薇還有點恍惚,她還沒來得及看完所有題目,組長就把卷子給收了去。
陳老師收上來一一過目,除了個彆卷子以外,其餘卷子上都是大麵積的空白,班上死氣沉沉鴉雀無聲,所有同學都在等待著老班的雷霆震怒,祈禱暴風雨來的溫柔些。
不一會兒,陳老師居高臨下道:“全班一共50名學生。20個人隻做出來了一道,13個人做出了兩道,10個人做出了3道,還有6個同學一道都沒算出來。縱觀我們整個班,隻有周銥然一個人做對了四道題!”
“可人家奧賽班的同學平均做出了5道題,半個班的人都能在45分鐘內,把這些題全部算對!”
“你們和人家有可比性嗎?!”
“我知道,有些同學覺得自己是重點高中的學生,自以為很了不起,自以為考個本科輕輕鬆鬆。但老師要告訴你們——你們根本沒資格驕傲自滿!”
“人家眼中最簡單的隨堂測驗,你們卻一道都做不出來!到了高考,你們拿什麼跟人家去比?”
“就算過了高考,以後上大學踏進社會,你們難道就比得過人家嗎?!”
“這個社會的資源是有限的,財富也好,事業也好,並不是勞者多得,而是有能力者多得!”
“踏進社會以後,你想多占一點資源優勢,要麼家庭條件比彆人好,要麼學習能力比彆人好,要麼長相天賦比彆人好,你們覺得自己是占了哪一樣優勢?!”
“現在都高二下學期了,你們還再混吃等死的話,一步步落後於人,那就是一輩子落後於人!”
“明天每個人交一篇心得體驗過來!1000字以上!”
……
一句句震耳發聵,陳老師罵的是酣暢淋漓,罵的是全班人頭都不敢抬一下,總結語是那句班主任的經典名言:“你們是我帶過的最差一屆!”
放了學,許多學生都羞得沒臉去吃晚飯,默默留下來寫一千字的檢討。
連班花陳甜甜都沒走,她捧著卷子沮喪道:“數學這麼難,我都不想考大學了,我要去上霍格沃茲魔法學院,用時間轉換器穿越到過去,把第一個發明數學的人給消滅掉!”
付心田正在用臉摩擦卷麵:“啊啊啊,薇薇!你看看這些題目都是什麼玩意?!我一道題都沒有解出來,他們奧賽班的學生都是怪物嗎?!他們是不是人均智商160啊?!”
“沒錯,奧賽班的學生都是一群怪物,人均愛因斯坦。”
林薇同樣也沒好到哪裡去,她隻答對了兩道題,剩下的四道題連個解法思路都沒有。
“我看這些題很簡單,用分類討論法加函數單調性分析,不就能解開來了?是你們自己不好好學數學。”周銥然一臉你們理解力不行的表情,她的卷子可是陳老師唯一沒有罵街的範本。
“周銥然,你也沒必要說彆人沒好好學吧!”付心田吐槽道:“也不知道是誰經常在班上炫耀,自己是小學奧數比賽冠軍,初中經常替學校出去比奧數。那你數學這麼好,怎麼淪落到我們普通班裡來了?!你怎麼考不上奧賽班呢?”
周銥然遞過去一個大大的白眼:“我這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本來我的成績是穩上奧賽班的,隻是去年期末的英語卷子太難了,我才跟你這種人在一個班!”
“哈,你承認了吧?你的英語成績還沒我好呢!”付心田丟過去一記暴擊,她還是有英語這項優勢科目的。
林薇看不下去了,再吵下去誰都彆想放學:“好了好了,大家彆鬨了,考差了一次也不算什麼,趕緊回宿舍去好好檢討吧!”
與其坐在這裡抱怨自己這不行那不行,她更想節省下時間留著做作業。
另外:她還要跟何阿姨一起去探望秦浚生呢!
***
市一院血液疾病研究中心住院部,這裡是個完全陌生的白色世界。
初次踏進這裡的時候,林薇看見了一個光頭女人站在病房玻璃窗後。有個小女孩伸出雙手,朝著女人喊了一聲:“媽媽!抱一抱!”
光頭女人笑了起來,隔空給了孩子一個擁抱,目光中蕩漾著無微不至的母愛。但她始終沒有走出玻璃門,也沒有真正給孩子一個抱抱。
她看過白血病的資料,到了晚期的時候,病人全身免疫係統崩壞,絕對不可以接觸任何無菌室外的人。一旦感染的話,任何微小的細菌和病毒都可能要他們的命。
“何阿姨,秦同學他現在可以見外人嗎?”她的目光轉到了另一位母親身上。
“可以。待會兒我們去隔離室準備一下,穿上隔離衣和口罩,隨身攜帶的物品都要經過紫外線消毒。這樣就可以進病房和他說話了。”何盈姿牽緊了林薇的小手。
到了隔離室裡,何盈姿先脫下了衣服,進去衝了個澡,這是穿隔離服前的準備工作。
林薇也有樣學樣,全身衝了三遍以後,她們兩才換上了防護服,接著走進消毒室,林薇把書包放在紫外線燈光下消了毒,最後才能走進無菌負壓病房。
這一小段路上,空氣中彌漫著強烈的消毒藥水味,高大白牆沉默嚴肅。林薇抬頭看了看燈光,感覺有一些頭暈目眩,周圍有種說不出來的壓抑氛圍,靜謐無聲到可怖。
“你害怕嗎?”何盈姿問道。
林薇知道:這是何阿姨自己害怕了,才問她害不害怕,好從中汲取一點點感同身受。
她經曆過這樣的事,隻能安慰道:“阿姨,如果我是你兒子的話,我希望我媽媽每次來探病,都是開開心心的樣子。沒有哪個孩子希望看到的是媽媽的眼淚。”
尤其是身染重病的時刻,病人需要的不是同情憐憫,而是有人和他們一起分擔那份生命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