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盈姿沉默了幾秒,眉眼舒展開來,模樣少了幾分沉重:“你說得對,我要見我的兒子,當然要開開心心的,讓他相信他的媽媽很堅強。”
說著,她停下了腳步,回頭招呼道:“薇薇,阿姨先進去跟他打個招呼,然後你再進去探望小浚。”
林薇點了點頭,因為離得近的緣故,她能看見何阿姨的笑容中帶著眼淚。
***
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窗,林薇看到了病床上的那個男生,他的名字叫秦浚生。
他好像剛醒,一副困倦不堪的樣子,藍白條紋的病服領口沒有係紐扣,露出白皙瘦削的胸膛。
看到母親走了進來,他從容地坐了起來,說:“媽,今天早上是龐醫生查房的,說我的驗血結果比上一周好多了,白細胞恢複了不少,血小板也有80多。”
“媽媽知道,你會越來越好的,”何盈姿打開食盒,將烹煮好的食物擺在了小桌子上,眼中是數不儘的溫柔:“吃吧,媽媽多放了點蜂蜜,肯定會甜的。”
秦浚生緩慢地拿起了筷子,他吃東西的時候很斯文,隻是吞咽的動作略顯艱澀。
何盈姿忍住了哽咽,抬頭目光轉到了兒子的床頭,最上麵是三張卷子——這是本次高二月考的模擬卷,他自己在病房裡考試,分數加起來仍然是全校第一名。
“小浚,養病就好好躺著,學習什麼的就先放一放。”
何盈姿翻了翻兒子的答題卡,英語和數學幾乎是滿分,這份成績遠遠超過了全校第二名。
“媽,生病是生病,學習是學習,這兩者並不矛盾,沒必要當做兩個衝突項目。”
秦浚生仰麵靠在床榻上。他和絕大數的天才少年一樣,骨子裡自有一套堅不可摧的生活邏輯,誰都無法撼動他的領域三分。
“你呀,總是有各種借口搪塞,媽媽是說不過你的。”
何盈姿小心收起了兒子的卷子,眼眶卻忍不住發酸發漲。
這樣堅強勇敢的好孩子,好到讓她都覺得慚愧——覺得自己都不配當他的媽媽。
……
門外的林薇看著裡麵的一幕幕,一種敬佩之心油然而生:原來全校第一的秦浚生是這樣的人。
那幾張卷子她太眼熟了,上周的全校月考,沒想到,他身患重病還考的這麼好。
她有些敬仰起這樣的小男子漢了,隻道是相見恨晚,早知道她也該把他視作學習上的精神偶像。
隻是……何阿姨和兒子講話太出神了,好像忘了她還在門外等待。
想到老師布置下的海量作業,林薇隻好席地而坐,把書包擱在了膝蓋上當小桌子,掏出一張英語講義開始做。
她有一項無人能及的本事,那就是在任何地點,任何時間,她都能靜下心來做作業。
這項本事還是外婆在世的時候養成的。那時候,她經常要陪外婆去住院。到了放寒暑假的時候,吃住睡基本都在醫院的腫瘤科。
那裡住的病人基本都是癌症晚期,她聽慣了病人們的慘叫聲,看慣了老頭老太太們一個個去世,看慣了病人的子女們麵紅耳赤討論醫藥費的負擔問題。
——人呢,彆抱怨周圍的環境有多糟糕。
再糟糕,你明天也要交作業給老師批改,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與此同時,病房裡的秦浚生想飯後走動走動,何盈姿便攙扶著兒子下了床。
母子二人剛走到病房門口,何盈姿才想起了一件事:“對了,今天媽媽帶了個女生給你認識,就是和你骨髓匹配的那個同校同學,待會兒跟人家說句謝謝。”
秦浚生“嗯”了一聲,透過門上的玻璃窗,他看見了對麵那個盤膝而坐的女生——
她長得非常纖細乖巧,濃密烏黑的長發紮成了一把馬尾,白淨的臉龐藏在厚厚的眼鏡之下。
秦浚生頓時目光凝固住了,他盯著她看了足足一分鐘。林薇做作業的神情十分專注,好像這裡是晚自習的課堂上。
“媽媽跟你說的話,你聽懂了沒有?”何盈姿叮囑道:“待會兒你要好好謝謝人家,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秦浚生從走神的狀態恢複過來,調侃道:“媽,你也要好好跟人家學學。你當電影演員的時候,要是有這份認真學習的勁兒,早就成當紅大明星了。”
何盈姿臉上一紅:“媽媽那是自己退圈不演了,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聽到動靜,林薇立即站了起來,隻見秦浚生站在玻璃門的另一邊,目光就這麼緩緩睥睨而下。
……
他和同學們嘴裡的俊俏校草完全不沾邊,倒是和網上流行的“喪屍妝”有幾分類似,可以去鬼屋扮鬼嚇人的那種。
呃……
好吧,她還是不害怕他的。
她隻是……很想問一句:秦同學,聽說你數學經常考滿分,你能教我學數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