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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的雪落滿了整個江城。
庭院外不過須臾,便已是積了厚厚的一層冰雪。
柳玉顏瞧著院外這厚實的雪,心頭莫名升騰起一陣煩躁,蹙起兩彎黛眉瞪了眼芳月便斥道:“杵在這裡做什麼?還不趕緊的,叫人來將外頭的雪清掃了?”
芳月被訓得一激靈,忙低下腦袋應了一聲,拿著掃帚就匆匆跑去掃雪。
齊珩煜方忙完公務,身上官袍未褪,扶著手往立雪堂走來。
耳聽得柳玉顏這番訓斥,兩彎劍眉忍不住稍稍皺攏,瞧了柳玉顏一眼後,長吐出一口氣,道:“你訓她做什麼?這雪就算今個兒不掃,明兒還不是一樣的一掃。何必急在一時?”
齊珩煜說完,邁步走進裡間,抬手就要解開身上這官服的扣子。
柳玉顏瞧著,麵上那點煩悶收斂,提著裙匆匆跟了進去,“侯爺,您說的當真是輕巧。您也不想想,這雪球,向來是越滾越大的。”
“您以為這是個小事情,然後今日放任,明日也放任過去,終有一天卻發現,這雪早已是累成了一座雪山了!”
柳玉顏一麵說著,一麵嫻熟地繞到齊珩煜身後,為他解下這身官服來。說到最後,她慢悠悠一歎,嗔怪般地瞧了齊珩煜一眼:“侯爺您啊,屆時必定會一頭霧水。就如同現在這般。”
齊珩煜彼時已卸下了這一身的官服,聞言皺攏眉頭,目光沉沉的瞧著她。
齊珩煜也不是個傻子,與她也算是多年相知,此時自然聽得出來她這話裡有話。
眼見柳玉顏翻找出常服,想來為齊珩煜換上,齊珩煜伸手攔下,開口便索性點破道:“你想說什麼,不妨直說。”
他向來是個直腸子,不喜搞這些彎彎繞繞的把戲。
柳玉顏見手中衣服被拿走,一時間手中空空,輕垂下眼簾,這才輕聲歎道:“玉顏什麼也不想說。玉顏隻是,聽著新近外頭那些閒言碎語,為侯爺感到有些委屈……”
柳玉顏覷了眼齊珩煜輕聲分析道:“姐姐被綁架這事,鬨得沸沸揚揚,侯爺您又一直放任不管,不做任何的解釋,叫得外頭那些人,如今已經開始汙蔑,說姐姐是跟碧水雲天的那頭兒有染,故意私奔出去,讓侯爺您——”
柳玉顏這話還未說完,齊珩煜便出聲打斷了她:“你既知道是汙蔑,又來傳給我聽做什麼?嘴長在旁人身上,難道我還能去堵住他們的嘴不成?”
齊珩煜皺眉長吐出一口氣,伸手利落地將這常服穿好,沉聲回應道:“況且這事本就是我的過錯。若是我好生照料她,又怎麼會讓她私自逃走,落入賊手?”
“此事昭陽也是受害人。你也是女子,女子遇難此時還遭受這等汙蔑,你不覺得兔死狐悲,伸以援手就罷了,竟還要學著那些不知情的愚人一般,磨刀霍霍落井下石!果然,罵女子最狠的,竟還是女子!”
齊珩煜沉聲訓責著,瞧著柳玉顏的視線也帶著濃重的不解與憤怒。
他母親嘉和夫人在府時,曾同他半開玩笑地說著,這世上對女子惡意最大的,實則便是女子。
齊珩煜那時不解其意,而今真真見著了,簡直是錯愕得難以置信!
柳玉顏被這目光瞧著小臉滾燙,匆忙地錯開視線,紅唇翕動待想辯駁一二:“侯爺……”卻見得齊珩煜已長吐出一口重氣,說罷,單手係好腰帶,撩開幕簾邁步就往外走去,“此事今後不必再說了!”
柳玉顏原本還想去攔他,卻被他長臂一揮,驟然被拂到了桌上。
齊珩煜腳步一頓,側目掃見她並無大礙後,收回視線,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這風雪中。
芳月聽著動靜,忙跑進屋來扶起柳玉顏:“姨娘……”
“滾開!誰要你扶我!”
柳玉顏咬牙猛地推開了芳月,隻是人趴在這冰涼的茶桌上,眼眶卻漸漸酸澀了起來。
他如今竟這般對她,那麼往昔同她說的那些,會好好待她,珍重她,守護她,難道都是假的不成?
柳玉顏憤恨地攥緊了手,她隱隱約約地預感到,那個從前待她如珍寶般的男人,已經離她越來越遠了。
隻是此時的她還並不明白,如齊珩煜這般的男人,本就是不通什麼情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