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柳像是才回過神,猛地轉頭看向太皇太後,忙跪了下來,驚恐萬分結結巴巴地道:“奴才......,奴才......”
這時屋子外傳來了請安聲,接著門簾被掀開,康熙一身朱色行袍走了進來。
他臉上原本帶著笑意,見到跪在地上的榮嬪與萬柳,眉心緊擰,向太皇太後請安之後,才問道:“皇瑪嬤,她們在你這裡鬨騰什麼,哭哭啼啼沒得讓人心煩,隻管打出去就是。”
太皇太後沒有管她們,拉著康熙在手邊坐下,慈愛地看著他,問道:“你怎麼來了,外麵熱,彆跑來跑去,仔細著中暑。”
康熙臉上帶著笑,說道:“我又得了隻新訓好的海東青,厲害得很,正準備去海子邊放出去試試看本事,等打來獵物,到時候送來給皇瑪嬤添菜。”
太皇太後笑著道:“好好好,隻是你得注意著些,周邊有狼出沒,得多帶些人才好。”
康熙笑著應了,轉頭看地上跪著的兩人,眼神從萬柳身上掃過,見她低垂著頭臉色蒼白,沉聲問道:“你們究竟所為何事?皇瑪嬤上了年歲,還敢在這裡鬨她,不說出個所以然來,我絕不輕饒!”
榮嬪向前膝行兩步,抬頭淚眼朦朧看著康熙,將先前的話重又說了一遍。
她哀哀切切地哭道:“皇上,三阿哥還小啊,奴才實在是心疼,恨不得替他受過啊!”
萬柳除了開始的始料不及,這時候早已經冷靜了下來。
太皇太後與康熙,誰也不是蠢蛋,這種撒潑打滾,拿孩子做筏子的事,采信不采信,端看他們的心情了。
她甚至還在心中暗自數了一下,榮嬪這番話,嘴皮子上下翻飛不停,已經連著說了兩次。
再加上她滾滾而出的眼淚,大夏天的,身體出這麼多水,她難道不渴嗎?
康熙隻看了一眼榮嬪,便移開了目光。
她哭得雙眼通紅,眉毛也斷了一大截,太陽穴上糊了黑乎乎的一塊,
嘴上的口脂脫落,嘴角沾上了一塊紅印,唾沫乾了結了白白的一塊垂在邊上,看上去實在不忍直視。
三阿哥請太醫的事,也傳到了他的麵前,脈案他看過,太醫雖開了藥方,卻在脈案中注明,可服可不服。
可見她哭得這樣淒慘,康熙幾乎以為三阿哥患上了不治之症。
康熙又看向萬柳,她始終安安靜靜一言不發,臉上乾乾的,一滴眼淚都沒有。
他看過後妃們太多的眼淚,早已經習慣了她們隻要說上兩句,就哭個不停,不禁有些好奇。
她是嚇壞了,還是腦子沒有轉過彎來,於是出聲提醒她道:“萬氏,你有什麼要辯解的?”
萬柳其實也很想哭,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可她有個致命的弱點,就是最不喜歡哭。
她的淚閾值太高,或者是淚腺壞了,流一次淚好比哈雷彗星撞地球那般稀有。
不過她相信一切都要講事實證據,如果這些都沒用,就算是包青天在世,也幫她翻不了案。
“啊?”
她抬起頭,仿佛如夢初醒,連規矩都忘了,“回皇上,奴才腦子笨,一直在思考,萬事總得有個由頭。
奴才為什麼要嚇三阿哥,為什麼要恨馬姐姐。奴才想破了頭,還是沒有想通。”
接著她轉過頭看向榮嬪,誠懇地道:“姐姐,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
榮嬪眼中閃過得意,嘴角不由自主往下撇了撇,說道:“妹妹這句話,我就更不懂了。這後宮之中,生下孩子的多了去,妹妹怎麼就恨上了我。
再說妹妹還年輕,生十個八個都不成問題,妹妹就是太心急了。”
萬柳嘴張得滾圓,恍然大悟道:“原來姐姐說我是嫉妒姐姐得寵,還生下了三阿哥。姐姐不說我還不明白,以為自己瘋了呢,原來我沒有瘋啊。”
她微微蹙眉,輕搖著頭道:“不對,如姐姐所說,我要是嫉妒,宮裡其他的姐妹肯定都會被我恨上,我怎麼沒有去嚇其他的阿哥呢?
再說我的臉有那麼嚇人嗎?如果真有這等厲害的話,乾脆把我放到戰場上去,不用費一兵一卒就能退敵,也是功德一件。
可是,姐姐,我說的話你千萬彆介意。夏季天氣熱,容易出汗,臉上的妝很快就花了。三阿哥哭,是不是被你的臉嚇到了啊?”
太皇太後眼裡溢出了笑意,端起茶碗裝作喝茶。康熙眼角抽了抽,仔細打量著萬柳,忍不住懷疑她又喝了酒,說話得把人氣死。
榮嬪又羞又氣,抬手想捂臉,又覺得不對,她急得臉都通紅了,正要罵萬柳時,康熙卻出口打斷了她:“夠了,休得在這裡吵鬨!
馬氏,三阿哥可還好生生的,你自己心裡有鬼,成日神神叨叨,四處惹是生非。
以後呆在自己的院子,沒有允許不許出來,若是再養不好孩子,就抱到彆處去養!”
榮嬪嚇得脖子一縮,臉霎時變得蒼白無比,不敢再爭辯,真正哭得傷心欲絕。
康熙又看向萬柳,想笑卻憋住了。她簡直可以去刑部當差審案,犯人犯事,總得有個緣由,她倒對這些一清二楚。
說話條理分明,一步步引著榮嬪往她挖的坑裡掉,字字誅心,就差沒有指著榮嬪的臉罵她血口噴人了。
他瞪著她道:“萬氏,你平時跟在太皇太後身邊,就得好好伺候好太皇太後,少出去與人爭閒氣。
什麼上陣殺敵,你既然這麼厲害,就罰你隨著我去海子邊打獵,看是你厲害還是海東青厲害!”
萬柳:“......”
康熙雖然葫蘆僧判斷葫蘆案,看似各打了五十大板,可他肯定暗戳戳在懲罰她。
你妹,這麼熱的天,打獵又一團血腥,又臟又臭,鬼才想跟你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