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冷清,埋沒日間的繁盛。下雨聲,劃破夜深的寧靜...”
不知何時春雨開始淅淅瀝瀝下了起來,萬柳側頭看向隱隱透著光暈的窗欞,腦子裡突然就冒出了這首老歌。
可後麵的,她再使勁去想,怎麼都記不起來了。
短暫的絢爛之後,是無限的孤寂。
她覺得,自己需要一根事後煙。
康熙撐著手臂,含笑看著她,看著看著就悶聲笑起來。
他一直笑,一直笑,笑個不停,最後軟軟撲倒下來,悠悠長歎。
“真是快活啊,與以前都不一樣,你知道的吧,隻需一想,就覺著無比滿足。”
萬柳翻了個身,她這時候完全沒有交流的心思,囉裡八嗦的,沒勁兒透了。
與她自助差不多的水準,真不值得大書特書。
萬柳有時候覺得,她也是大渣女,用完就不認賬的那種,比康熙還要過分。
不過,萬柳看了一眼滿足得像要飛升一樣的康熙,穿裡衣的手放慢了些,慢吞吞地道:“皇上,奴才先前聽說了赫舍裡妹妹也要入宮。
她才十歲,唉,奴才的年紀與她比起來,真是好老好老了。”
康熙側著身,一隻手臂撐著頭,眼神迷戀,劃過她腰身充滿力量緊致的肌膚。
聞言他笑了起來,說道:“她還小呢,隻先選進宮,敬事房要呈了她的綠頭牌,得過兩年再說。”
萬柳一聽不用馬上圓房,既然康熙說要過兩年,那就過兩年再去想這件事。她手下速度加快,很快穿上了裡衣。
康熙舍不得她離開,心裡柔情湧動,拉住她軟聲道:“還早呢,外麵又在下雨,咱們再說說話好不好?”
萬柳正要穿襯衣,轉頭看了窗外一眼,說道:“雨還不大,隻蒙蒙細雨,不妨事。春雨貴如油,今年又是個豐收年,大清定會國泰民安,奴才先給皇上道喜了。”
康熙聽得龍顏大悅,說道:“你呢,你一直什麼都不想要,因著你沒有孩子,也沒能升你的份位。你若不把六阿哥抱在跟前養著吧,有了六阿哥,也能封你為嬪。”
萬柳像是被雷劈了,幾乎是嗖地彈起來,猛然跳下了炕。
她有罪,不該貪圖享受。
因為他積極的伺候,所以她沒有直接起身走人,跟他多說了幾句話,這下報應來了吧。
彆人賞金銀珠寶,她被賞了個大活人!
就算是貓狗萬柳都不想養,一是她養不好,二是怕有牽掛。
且不說德嬪有多在意她的六阿哥,要是把他交給了萬柳養,說不定德嬪會找她拚命。
在萬柳的記憶中,九子奪嫡,可沒有六阿哥的份,好像他早早就已去世。要是養了幾年養沒了,她還不得難過愧疚死。
萬柳連規矩都不顧了,也懶得再找借口,斬釘截鐵拒絕:“不要。”
康熙本來早就做好了打算,德嬪性情執拗,腦子有時候轉不過彎,他擔心被養出來的孩子隨了她的性情。
萬柳心性霍達,與德嬪一直交好,肯定會用心養育六阿哥。
關鍵她難得真正有見識,人又聰明,養出來的孩子不會差到哪裡去。
現在聽到她居然不願意養六阿哥,除了鄭經與三藩,康熙還沒有被人這樣不給麵子直接反駁過。
他滿腔的熱情漸漸退卻,沉聲道:“大膽,豈能說你不要就不要……”
他見萬柳低著頭,背著光看不清楚她臉上的神情,又擔心自己說得太重嚇到了她,說著說著聲音就不禁緩和了許多。
“我都是為了你好,這後宮裡,誰不想要個孩子伴在身邊。伺候的奶嬤嬤奴才們我都會安排好,又無需你操心,隻不過平時過問幾句而已。
就算以後你有自己的孩子,多子多福,養子也是兒子,以後他長大了,也多個兒子孝順你。”
萬柳:“嗬嗬,我可去你大爺的吧,老子信了你的邪!”
說白了康熙就是看爹下碟,他真有自己說的那麼替她著想,就乾脆直接封她做皇後好了。
做了皇後,所有的阿哥都得尊她為嫡母,滿紫禁城都是必須孝順她的兒子。
康熙覺得自己一心為她打算,快為她操碎了心,她卻並不領情,依舊一聲不吭穿著自己的常袍,壓下去的火氣又逐漸升起。
他生氣中,還夾雜著莫名的委屈。
她每次侍寢後都急不可耐離開,從來不會多停留片刻。
他不找她,她從不會主動上前。雖然她嘴裡說得好聽,說不定都是他剃頭擔子一頭熱。
康熙越想越火大,翻身坐起來,眼神冰冷,“你走吧,給我回去好好反省!”
咒術最大的秘訣在於謊言,萬柳一直在康熙麵前將這句話運用得淋漓儘致。
但她用多了,也會覺得煩。
萬柳尤其覺得,他表現出的帝王深情,簡直是見了鬼,也太可笑了。
深情這件事,他完全不擅長,他的大清江山也不允許。
要渣就渣得明明白白,她不在意也並不需要啊!
他們之間隻適合做身體交流,不適合做心靈交流。
萬柳清醒得可恥,她隻享受無條件的寵愛,再多她都要,但她拒絕拿不願意的事情去交換。
比如養彆人孩子這種扯淡的事,他就是封她為皇後,她也不乾。
萬柳什麼都懶得說,福了福身之後走出了寢宮。
外麵雨仍然下個不停,雨絲在燈光中飛舞,萬柳站在廊簷下,伸出手去探了探,隻有些涼,還不算太冷。
秋月拿著傘走上前,萬柳接過來撐在手中,剛要離開的時候,身後傳來瓷器砸在地上的清脆響聲。
秋月嚇了一大跳,害怕得臉都白了,哆嗦著道:“主子......”
萬柳沒有回頭,“走吧,沒事。”
她撐著傘,走入了雨幕中。
“難辨現實與虛幻,現我隻得低聲嗟歎,浪漫是短暫。”
萬柳突然想起了忘掉的歌詞,她頓感如釋重負,深深呼出了口氣。
第二天睡醒的時候,萬柳還是擔心了一瞬,康熙會不會下令砍了她的腦袋。
不過萬柳很快就將這麼荒唐的想法拋在了腦後,康熙又不是暴君,要砍她腦袋,昨晚盛怒之下就砍了。
他頂多是以後翻她的牌子,從此冷落她。
宮裡被冷落的多了去,個人需求她可以自助,其他的吃穿住行,還有太皇太後這根粗大腿,可以暫時抱一抱呢。
至於更久遠之後的事,萬柳沒有想那麼多。明天的事情她都無法預料,更何況遙遠的將來。
現在大致兩三年一選秀,永遠不缺新鮮水靈的新人。就算康熙現在寵著她,吃一樣東西吃久了,總會換個口味,寵愛也撐不了幾年,榮嬪就是前車之鑒。
其實不僅康熙如此,萬柳更是如此,她也想換口味。
她暗搓搓地把宮內可能出現的真男人都想了個遍,大臣們都太老,也見不著。
現在武英殿正改修成造辦處,有匠人在的時候,也不允許後妃們在附近出沒,更加派了許多侍衛把手。
萬柳想到那些新鮮可口的侍衛,製服什麼的,立刻熱血沸騰起來。
可惜,去年去打獵,她沒能好好瞧瞧。現在他們離得太遠了些,她根本沒什麼機會。
不然,嘿嘿,甘露寺回來的嬛嬛,想起來就爽啊!
萬柳如以前一樣,早起去陪太皇太後念佛,上午的時候留下來,跟著蘇茉兒學習一個小時的蒙語。
她腦子裡的瞎七八想,瞬間被如蚯蚓扭來扭去的蒙語打敗了。
一條蚯蚓完全一模一樣,有時候卻有幾種讀法。萬柳想哭,蒙古人不可以多發明幾條蚯蚓,這樣學起來也容易些啊。
更彆說那饒舌的發音,萬柳平時聽蘇茉兒與太皇太後她們說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麼難。
等她自己開口時,舌頭都無處安放,發出來的音逗得蘇茉兒笑個不停。
不過蘇茉兒是很好的老師,也不給她壓力,放棄了教她認字寫字,先從簡單的請安日常交流教起。
比如:“奴才給太皇太後,皇上請安。”
“你吃了嗎?”
“我吃了,你呢?”
其實學一種語言,最先學會的肯定是臟話,萬柳想先從臟話學起。
比如:“賤人就是矯情!”
還有:“救命啊!”
“好漢饒命!”
“便宜些好不好?”
等等諸多實用的交流。
她也隻是私底下想想,仍然大著舌頭,老老實實跟著蘇茉兒學怎麼用蒙語給宮裡的大佬們請安。
足足一個上午加下午,萬柳總算流利地學會了給太皇太後與康熙請安。
在晚課的時候,萬柳就迫不及待在太皇太後麵前顯擺了一翻,逗得她笑個不停,順手賞賜了萬柳一碗奶酪。
隻是萬柳沒有機會在康熙麵前顯擺,去乾清宮打卡的時候,她發現屋子裡多了新人,也少了些老人。
佟貴妃仍在承乾宮學《女戒》,榮嬪進了北二所就沒能出來,寶答應也不見了蹤影。
原本德嬪與她都坐在靠門邊的位置,因為德嬪升了份位,位置已經挪到了宜嬪下首。
現在坐在原本德嬪位置上的,是一個生得眉眼如江南三月煙雨般的美女。
她身著粉色內襯外氅,最外麵套著同色的褂襴,頭上的包頭用雪青色的縐紗製成,隻安安靜靜坐在那裡,就活脫脫一幅水墨山水畫。
萬柳看得直感歎,康熙真是豔福不淺啊,這個美女就應該是新來的妹妹衛氏了吧。
她見到萬柳走過來,忙起身讓開了,福身見禮,果真說道:“是萬姐姐吧,我姓衛,姐姐坐這裡來。”
萬柳又感歎,不僅人長得美,聲音也好聽,如那黃鶯出穀一樣,聽得耳朵都將醉了。
她喜歡一切美的東西,忙福身客氣還了禮,指著衛氏下首的椅子說道:“沒事沒事,衛妹妹你坐吧,我習慣了坐這裡。”
衛氏朝萬柳嫣然一笑,也沒多說,福身後重坐了回去。
很快敬事房的顧問行走了過來,宣布康熙晚上翻了衛氏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