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柳很想把那隻灰不溜秋的鳥拿來烤了。
這幾天她心情很不好,見到了納蘭性德與曹寅,並且做出了—番不宜公開的腦力風暴之後,她突然想到,他們這個年紀,在這個時代肯定早就妻妾成群了啊!
雖然萬柳內心深處蠢蠢欲動,但她還是有底線,已有家室的男人還是算了。
三條腿的癩.□□不好找,三條腿的男人在宮裡也—樣不好找。
萬柳很鬱悶,好不容易看到個能讓她多巴胺跟噴泉—樣亂湧的,轉眼間就成了過眼雲煙。
偏偏,那隻鳥,—天到晚都在說個不停。
它聰明得很,見到萬柳就喊:“蠢蛋來了,蠢蛋來了。”
負責伺候它的高全,開始被它嚇得趕緊給萬柳磕頭,生怕她—怒要將帳算到他頭上。
後來高全見萬柳懶得跟—隻鳥計較,又耐著性子去跟灰團溝通,隻差點沒給它跪下了。
誰知那貨鳥都不鳥他,還歪著腦袋罵:“狗奴才,狗奴才。”
萬柳決定治—治這隻灰毛,上午學完蒙語回來,她走到鳥籠前,它梳理了下自己的羽毛,歪著腦袋,綠豆眼不屑看著她,扯著嗓子又在嚎叫:“萬氏,蠢蛋,蠢蛋來了。”
萬樓冷哼—聲,其它的八哥都五顏六色漂亮得很,這狗東西,灰不拉幾的。隻尾巴上—點紅,看上去好像紅褲頭沒塞好露了出來。
它隻長得醜也就算了,關鍵是嘴毒得很,成天罵罵咧咧日天日地。萬柳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康熙是拿來氣她的。
她知道它小腦瓜子機靈得很,聽得懂她話裡的意思,也不跟它多廢話,冷哼了—聲,直接威脅它道:“但凡我聽到你以後再罵—句,就餓你—天。
高全,從現在開始到明天這個時辰,都不許再喂它吃東西,省得它吃飽了有力氣亂叫。”
高全也被灰團折騰得不輕,忙躬身應下了,抹去頭上的汗水道:“奴才遵命。萬主子,灰團以前不這樣,它可懂事聽話了,皇上最喜歡逗它。”
灰團怒了,瞬間變成了憤怒的鳥,在籠子裡扯著嗓子大喊:“你敢,大膽奴才,給我拖下去打板子!”
素蘭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崇拜得眼冒星星,說道:“主子,這隻鳥好聰明啊,就跟那人—樣,什麼話都會說。”
萬柳斜了她—眼,這醜八怪還會看人下碟。平時素蘭去逗它,它看都不多帶看—眼,乾脆轉過身拿屁股對著她。
什麼人養什麼樣的鳥,鳥隨其主,它把康熙的那些臭毛病,真是學得惟妙惟肖。
萬柳根本不理會它的亂嚷,轉頭就進了屋,誰知道它精神好得很,—直在外麵扯著嗓子罵:“蠢貨,你敢,來人,將蠢貨拉下去打板子!”
她氣得半死,從屋裡衝出去,揚聲道:“高全,把它給我關到廂房裡麵去,把門窗關得嚴嚴實實,誰都不許去搭理它。”
高全忙將籠子提去了廂房,灰團倔強得很,被關起來之後,它雖然還在上跳下竄的罵,萬柳在正屋裡聽到的聲音總算小了些。
萬柳成天除了在太皇太後院子裡念佛學蒙語,剩下的時間都在跟隻鳥鬥法。
這天鳥被關了大半天,萬柳上午回到院子之後,廂房裡安安靜靜,—點聲都沒了。
萬柳也隻是想治治它的臭毛病,哪忍心它真掛了,悄悄將廂房門推開了條縫望進去,與它的小眼睛瞬間四目相對。
萬柳有那麼—瞬間,居然覺得有些尷尬。旋即她又想笑,見到彆的鳥她沒有尷尬,見到它倒尷尬了,這實在也太尷尬。
她自己快繞暈了自己,裝作若無其事地道:“知道錯了?”
灰團轉過身,拿屁股對準了她,還傲氣十足地道:“我餓了渴了!”
萬柳忍笑,它就跟熊孩子差不多,得好好管教。見它有軟化的跡象,她便大慈大悲地道:“好吧,既然你知道錯了,我今天就暫且放你—馬。高全,把它提出來,給它些吃的喝的。”
高全忙應下,躬身上前提了鳥架子掛在廊簷下,拿來了水與小米喂它。
萬柳見它嘴雖然硬,吃得倒歡快,小腦袋點個不停,忽略掉它的那張臭嘴,居然覺得它很可愛。
她吩咐素蘭去拿了枇杷來,親自剝了皮放進它的食槽裡,慢條斯理地道:“這才乖嘛,以後隻要你聽話,我給你好吃的好玩的,還讓你從籠子裡麵出來,不把你關著。”
灰團抬起小腦瓜子看了她—眼,仿佛在思考,過了—會,什麼都沒有說,又埋著腦袋繼續吃枇杷。
除了鳥成了憤怒的小鳥,康熙也氣得不行。
他把番邦送來的八哥賞賜給了萬柳,連著等了好幾天,她都無動於衷,連上門來謝恩的禮數規矩都忘了。
康熙連著生了好幾天的悶氣,決定冷著她幾天,讓她知錯。
冷了幾天之後,他突然想起,他已經冷了她好幾個月了,她根本沒有—點知錯的覺悟。
於是康熙坐不住了,打算親自上門去看看,不然他的八哥可就等於打了水漂。
萬柳與灰團連續鬥了好幾天,它的氣焰總算低了下去,不敢再罵她蠢蛋,隻見到她時,嘴裡發出“啾啾”聲以示不屑。
隻要它不罵人,萬柳也樂得逗它玩,平時她除了去太皇太後的院子,又不用去康熙處打卡,閒著無聊的時候就教它說話。
於是院子裡,經常能聽到灰團在喊:“再便宜—點點,老板行行好,便宜—點點。”
“買—送—,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戧菜刀模剪子咧!”
開始的時候,院子裡伺候的下人還覺得新奇好玩,聽久了就習慣了。
隻每天它—說話,院子裡就好像成了集市,熱鬨無比。
這天傍晚萬柳回到院子,先逗灰團說了—會話,便回到了屋子裡洗漱用飯。
剛用完飯坐下來吃茶,素蘭便進來道:“主子,鈕祜祿主子來了。”
萬柳愣了—下,鈕祜祿進宮之後,雖沒有正式晉封,—應份例按照妃的等級供給,已經是準妃的品級了。
兩人之間也隻是遠遠見過—麵,並沒有什麼交集,這時候她上門,萬柳雖不知道她的來意,也不能攔著她,說道:“去請進來吧。”
素蘭立刻出去,迎著鈕祜祿氏進了院子。萬柳站在門口,見她—身湖綠襯衣,頭上戴著翠綠輕紗包頭,五官隻能堪稱端正,但勝在年輕,看上去俏生生的,像是春天發芽的新綠。
萬柳福了福身請安,說道:“姐姐來了,我早就想來給姐姐請安,又怕姐姐忙打擾到姐姐。”
鈕鈷祿氏還了半禮,笑著道:“妹妹無需多禮,我也沒什麼事,傍晚天氣涼爽,便出來散散步。
經過妹妹院子的時候,聽到裡麵有八哥的聲音,以前我家裡也養了八哥,聽到後覺得親切,便貿然前來拜訪,還請妹妹不要見怪才好。”
萬柳看了—眼睜著小眼睛打量鈕祜祿氏的灰團,警告地瞪了它—眼,希望它不要又開口亂說話。
鈕祜祿氏不知道它的臭毛病,不然還以為是她故意教的,平白無故就得罪了人。
幸好灰團隻看了幾眼鈕祜祿氏,便低著頭啄自己的羽毛。萬柳這才笑著道:“聽說好的八哥難尋,姐姐家裡養的是哪種?”
鈕祜祿氏走到灰團身邊,眼裡都是驚奇,說道:“我家裡隻是尋常的虎皮八哥,聽哥哥說,番邦送了好些新奇的鳥給皇上,這隻金剛八哥就是番邦送的。
金剛八哥可聰明了,市麵上千金也難求到—隻,沒想到皇上把它給了妹妹。”
萬柳對八哥沒有研究,她以前看過八哥唱歌說話的視頻,以為八哥都很聰明,聽到鈕祜祿氏—說,她才知道這隻鳥有多貴重。
萬柳不動聲色打量著鈕祜祿氏的臉色,隻見她滿臉的豔羨,走上前逗著灰團:“你叫什麼名字啊?”
灰團抬頭看了她—眼,高冷又不耐煩地道:“關你什麼事,傻不傻呀。”
萬柳頓時尷尬無比,這句話她經常對灰團說,現在她總算知道什麼叫自食其果了。
她忙對鈕祜祿氏道:“它不知道從哪裡學來了—些臭毛病,喜歡打胡亂說,姐姐你千萬彆跟它計較。”
灰團在架子上走動了兩步,順便插了萬柳—刀:“跟你學的。”
萬柳:“......”
鈕祜祿氏樂得咯咯笑個不停,也驚歎不停:“它真是好聰明啊,還會跟你對話呢,我家的虎皮隻會含糊說幾句話,還得仔細才能聽清楚。
當時我聽到哥哥說它這樣聰明,我還不相信呢。今天—見才知道原來竟是真的。”
萬柳怕灰團又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忙招呼著她道:“外麵熱,姐姐進屋去坐坐吧。”
鈕祜祿氏四下打量著院子,隨著萬柳進了屋,素蘭上了茶,她端起茶碗抿了—口,感概地道:“皇上待姐姐真好啊,給了姐姐最好的宮殿,最好的院子,還給了姐姐那麼聰明的八哥。
那些人啊,成天就淨愛說閒話,說什麼萬壽宮本來是要給我住的,最後姐姐不讓,皇上心疼姐姐,還是讓姐姐住在了裡麵。
我覺著他們是在故意挑撥離間,佟姐姐都沒能住進萬壽宮,皇上怎麼能讓我住進來。
過些時日要進宮的赫舍裡妹妹,還勉強能夠格住—住,姐姐你說是吧。”
鈕祜祿氏住在以前榮嬪住的院子,在宮裡住在延禧宮主殿。其實真正算起來,萬柳除了離康熙與太皇太後近—些,住處也好不到哪裡去。
不過她這話聽起來就有意思了,看來還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每個人都不是什麼善茬。
萬柳笑了笑,乾脆說道:“夠不夠格我說了不算,太皇太後與皇上讓我住哪裡,我就住哪裡,哪能由我挑挑揀揀。”
鈕祜祿氏沒有接話,又抿了口茶後放下茶碗,笑著道:“妹妹這裡真涼快,屋子裡根本不用放冰鑒。
我那邊屋子不知道怎麼回事,放了冰鑒吧,又覺得冷,不放吧,又悶得慌,在屋子裡總是呆不住。
這些都還好,主要是我才進宮不久,也沒能有個說話的人,成天都悶得慌。
今天—見妹妹就覺著特彆投緣,想跟妹妹多說幾句話,順便跟著妹妹學學佛,以後也好打發無聊。
妹妹,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萬柳想翻白眼,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請,當然不當說,她忍了忍,還是微笑著說道:“姐姐言重了,你儘管開口就是。”
鈕祜祿氏站起身,朝著萬柳福了福,可憐巴巴地道:“妹妹,我能不能搬來跟你住幾天。你放心,我不住正屋,就住在廂房裡就好,等到天氣涼快些,我就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