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1 / 2)

萬柳第二天天還未亮,就被秋月輕輕叫醒了,她從包袱裡拿出了厚厚的披風,說道:“主子,外麵今天在刮風,特彆冷,你得穿厚一點。”

萬柳動了動,全身像是被錘打過般酸痛。她聽秋月聲音暗啞,自己一張口,也覺著喉嚨火燒火燎般難受。

她乾脆閉了嘴,起身下炕,腳一落地剛站起身,雙腿一軟,手忙腳亂撐住了炕沿,才沒有摔一跤。

好險,萬柳呼出口氣,秋月聽到動靜轉過身,關心地道:“主子,怎麼了?”

萬柳擺了擺手,今天雖然身體已經像是不屬於自己,可肩負著替太皇太後禮佛的重任,她就算是爬也要爬著去。

她撐著炕沿站起身,小腿肚直發顫,猶如螃蟹那樣搖搖晃晃去洗漱了出來,秋月遞上了杯溫水,她一口氣喝下去,喉嚨總算好了些,一出聲還是帶著濃濃的沙啞。

“秋月,你等下去問太醫拿些驅寒的藥,叫張富也喝些。下山以後還要趕路回京,我們三人好好的出來,也要好好的回去。”

秋月知道萬柳也不好,還沒忘記操心他們,眼睛不禁有些發澀。

萬柳若是生病,還可以由太醫照顧著回京。若是他們生病,為了不把病氣過給主子,會被趕去一邊,跟貨物擠在一起,生死隻能聽天由命了。

所以奴才不能生病,尤其是在路上病倒。

張富提來了食盒,秋月見他精神還好,忙將萬柳的話說了一遍,他聽後立刻應下來,轉身跑去找太醫開藥。

萬柳努力吃了一碗小米粥加幾個餑餑,才剛剛漱完口,張富就拿著熬好的藥走了進來。

萬柳詫異地道:“怎麼這麼快?”

張富答道:“回主子,奴才去的時候一說,太醫將藥就給了奴才。說知曉山上天氣多變,上山又累著了,早開好了對症的方子備著,梁諳達恰好也在,他剛喝完藥,奴才也喝了一大碗。”

萬柳聽梁九功也在,不由得愣了下,想到壯如牛的康熙,昨晚還揚言要做真男人,那她也得好起來。

要是她病倒,沒準兒他在氣頭上,直接把她扔在半路。

萬柳拿起藥碗一飲而儘,用清水漱完口,秋月那邊也喝完了藥,兩人一起出門,往大雄寶殿慢慢走去。

不過一夜之間,山上氣溫就低了許多,寒風凜冽,吹在人臉上像是在被呼巴掌,啪啪啪地疼。

李進忠在大雄寶殿旁等著,遠遠就迎上來請安:“萬主子,皇上已經在等著,吩咐奴才領著主子過去。”

萬柳隨著李進忠看過去,微微的天光下,真男人康熙與身穿法衣的紮薩克大喇嘛站在一起,正在低頭說著什麼。

他仿佛抬頭朝萬柳這邊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了視線,繼續與紮薩克大喇嘛說話。

小樣!

萬柳心中冷笑一聲,隨著李進忠,像是美人魚走在刀尖上,表麵上每一步都優雅無比,努力拉直腿裝作若無其事,心中卻淚流成河。

這也太難了,腿真是要多酸爽有多酸爽,

她好不容易才走過去,紮薩克大喇嘛朝萬柳雙手合十見禮,她朝康熙福身之後,再回了紮薩克大喇嘛一禮。

康熙也不說話,盯著她半晌,然後收回視線,很快彆開了頭,對紮薩克大喇嘛說了幾句藏語,他雙手合十彎腰低頭應了句,領著他們進了大雄寶殿。

裡麵的喇嘛端坐在兩旁,抑揚頓挫的誦經聲響起,康熙神情嚴肅,先上前拜祭,紮薩克站在旁邊,將點燃的香雙手恭敬遞給康熙。

他閉著眼睛,嘴裡默念一陣之後,將香插進了香爐裡。

萬柳心道這應該就是頭香了吧,好氣!

她這麼辛苦上山,他在人前看起來人模狗樣的,還挺威嚴霸氣,私下裡卻狗得很,又小氣,頭香居然不讓給她先燒。

康熙上完香之後,接下來換萬柳上前,她忍著身體的不適,按著蒙古佛教徒的朝拜規矩,五體投地,頭與手腳都俯趴在地,虔誠又恭敬地磕頭。

經聲在耳邊回蕩,萬柳趴在冰涼的地上,心中竟然奇異般的寧靜。

她起身肅立,看著佛壇上騎著狻猊的文殊菩薩,再次磕了幾個等身長頭。

一願所有的家人們都平安喜樂。

二願這世不糾結於過往,不困囿於現在,不執著於將來。

三願來世能得真正的自由隨心。

她站起身,雙腿顫悠了一下,康熙站在旁邊,視線隨著她的拜祭起伏,神情晦暗不明。

見她一動,他的手指跟著動了動,又很快卷曲起來緊握成拳,掩進了袖子中。

萬柳極力穩住不倒,躬身雙手接過紮薩克大喇嘛遞過來的香,插進香爐裡,再次施禮答謝。

他們上完香,紮薩克大喇嘛便伺候著康熙走出了大雄寶殿,萬柳則留下來聽經。

等到康熙他們再次出現,全山的喇嘛們又戴著各種麵具,念著經跳著金剛舞,在殿外廣場上鎮魔。

儀式結束,康熙親筆潑墨揮毫,禦賜“五台靈境”幾個大字,賜給了廟裡黃金,綿等,下令紮薩克大喇嘛賑濟山下貧苦百姓。

一番忙碌下來,已到了半上午,稍作歇息,用了茶水點心之後,禦駕便啟程趕著下山。

萬柳看著腳下的一百零八級台階,深深吸了口氣,接過讓張富找來的木棍做拐杖,側著身子拄著杖,與秋月互相攙扶,一步步往下挪動。

她很想罵自己烏鴉嘴,昨天還跟康熙說下山慘,現在真正應驗了,才發覺一點都不美好。

她小腿根本難以彎曲,像是木頭般不受控製,隻能直直往下挪動,走一步還顫抖一下,好像是在跳僵屍舞。

張富像是老母雞般,紮著手要護住他們,饒是萬柳愁腸百結,還是笑了出來:“你走你自己的吧,這樣跳來跳去,看得人眼花。”

張富嘿嘿笑,說道:“主子,奴才以前在禦膳房經常扛豬肉,力氣大得很,主子儘管放心,若是不小心摔了,奴才一定能接住主子,不讓主子滾下去。”

萬柳無語,仰頭看著像是在頭頂漂浮的雲層,唉,算了。若是現在有個俏侍衛把她當豬肉一樣扛下去,她也是願意的。

康熙走在前麵,蹭蹭蹭下了台階,眺望著霧蒙蒙陰沉的天空,山風呼嘯,衣袍鼓起獵獵作響。

他背著手停下來聆聽,耳邊隻有呼呼的風與腳步聲,終於忍不住回頭看去,見石階上顫悠悠的身影,左搖右晃跟得很是辛苦。

他腿動了動,又強行止住了,沉吟之後吩咐了梁九功幾句,他忙應下去傳了話。

萬柳站在半途中,數著隻下了一半的石階,拄著杖歇息了一下,又看著前麵被侍衛擁簇的康熙,歎道:“秋月啊,你也去找跟木棍吧。咱們得加快些,不然天黑下來,山道難行,晚上被扔在荒郊野外就不好了。”

秋月目露擔憂,勉強笑著安慰她道:“主子真是愛說笑,咱們哪能被留下來。奴才沒事,還有些力氣,你就靠著奴才,仔細著腳下,可彆摔了。”

萬柳笑著道:“還是算了吧,摔在一起就不妙了,你走自己的,我小心點兒就沒事。”

秋月遲疑了半晌,低聲道:“主子,昨天皇上還好好的,親自帶著主子上山。主子是不是又惹到了皇上,怎麼今天留下了主子不管了。”

萬柳笑了笑,拉長聲音道:“秋月啊,你不知道,這就叫一夜長大。”

秋月知道萬柳愛說笑,她不說也沒有再問,護在她旁邊往下走。

萬柳走了幾步,見拖爾弼裹著厚厚的皮襖子,整個人像是隻大熊一樣,大步朝山上跑了來。

很快他就竄到了萬柳麵前,她駭笑道:“阿瑪,沒想到你居然這麼靈活。”

拖爾弼嘿嘿一笑,說道:“我經常跑,這點子路算什麼。不過閨女,你怎麼不穿皮,皮才能擋風。”

萬柳見他作勢要解身上的皮襖,瞧了一眼在旁邊好奇見禮的秋月,忙咳了咳道:“我披風是皮毛裡,走動起來也不冷。”

拖爾弼猶疑了一下,停下了要脫皮襖的手,懊惱地道:“也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不合規矩。披風根本不管用,風還是會亂鑽,隻有穿得嚴絲合縫,風才吹不透,又暖和。”

萬柳見拖爾弼看了看秋月,又對她擠眉弄眼,忍住笑對秋月道:“你走前麵吧,我跟阿瑪說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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