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出正月十五都還是新年,以前她住在宮裡沒有機會,現在她是暢春園女王,依著她絕不浪費每一個值得慶賀日子的性格,當然還沉侵在歡度新年的氣氛中。
紫雲堂上下一邊歡度新年,一邊已在著手做冰燈,迎接元宵佳節的到來。
遺憾的是晚上還好,白天冰燈總是會化掉一些,冰外層化掉之後就不好看了,她放棄了做冰燈。
反正元宵就是燈會,萬柳讓人開始做各式燈籠。她還帶吩咐秋月拿來橘子,南瓜,準備做小橘燈與南瓜燈。
康熙到紫雲堂的時候,見到萬柳蘇茉兒十二三人圍在八仙桌邊,頭抵頭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說著什麼。
桌上的籃子裡放著半籃橘子,桌麵上擺著大大小小的南瓜,屋子裡一股子橘子南瓜味。
因為他到萬柳處從來不事先通傳,屋裡幾人無一人察覺他的到來。梁九功見狀,正準備上前傳話,康熙擺了擺手,他又悄然退了下去。
萬柳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挖出了一個滿意的橘燈。她將挖出來的橘肉塞了一瓣到十二的嘴裡,遞給了蘇茉兒兩瓣,剩下的她三下五除二,全部吃進了肚子裡。
橘子甜,十二臉頰鼓起來,像鬆鼠那樣吃得歡快無比。他見萬柳點亮一小截蠟燭,塞進橘燈裡,用手擋住周圍的光,橘子變成了個橙紅的燈球。
十二高興得不行,忙將橘子吞下,連聲喊道:“額涅給我,額涅快給我玩玩。”
萬柳叮囑道:“小心些捧著啊,裡麵的蠟燭倒了,燈就滅啦。”
蘇茉兒手巧,順著萬柳在南瓜上畫好的笑臉,做了個呲牙咧嘴的南瓜燈。
十二看了,立刻將橘燈還給了萬柳,大聲地道:“嬤嬤給我,嬤嬤快給我玩玩。”
萬柳見他嫌棄自己的橘燈,喃喃笑罵道:“真是喜新厭舊的臭小子,祖傳手藝,誠不我欺。”
康熙突然覺得臉有些燙,氣得直瞪著萬柳的背影。
蘇茉兒抬起頭,嗔怪地看了一眼萬柳,突然看到身後站著的康熙,她嚇了一跳,忙福身請安。
萬柳愣住,轉回頭看去,也福了福身請安。十二抱著心愛的南瓜燈不肯放手,敷衍地舉了舉算是見過了禮,從頭到尾看都未看康熙一眼。
蘇茉兒又福了福身告退,對十二說道:“走吧,嬤嬤帶你出去玩。”
十二立刻從椅子上滑下來,說道:“額涅,我跟嬤嬤去玩啦。”
前腳李進忠才走,後腳康熙就來了,萬柳知道他肯定是來說去江南之事,以前她困在宮裡,當然想出去放放風。現在她住在暢春園,過著神仙一樣的日子,她才不想出去吃苦受罪。
現在萬柳不想與康熙呆在一起,也不想跟他說話,不過當著十二的麵起爭執總不好。她勉強點了點頭,說道:“不許淘氣吵著了嬤嬤。”
十二乖乖應了,跟著蘇茉兒走了出去。屋子裡隻剩下了萬柳與康熙,她客客氣氣地說道:“皇上請上座,屋子裡亂,奴才喚人來收拾收拾。”
康熙微微皺眉,說道:“去東屋坐吧,那裡也清淨些。”
東屋裡間是臥房,中間用碧紗櫥隔開,外間是暖閣,靠窗放了羅漢蹋,平時康熙來都會坐在榻上跟萬柳吃茶說話。
萬柳當沒有聽見康熙的話,走到門邊喚來了秋月,規規矩矩侍立在一邊,完全沒有迎他進去的打算。
康熙臉色變了變,深吸一口氣,上前揪住萬柳的胳膊,半拉半擁將她往東屋裡推。
他成天拉弓射箭,力氣大如牛,幾乎不費吹飛之力,就將萬柳摁座在了羅漢塌上,背著手站在她麵前,一瞬不瞬盯著她。
“這次南巡,後日就得出發,你收拾收拾,一起跟著去,這是聖旨!”
換做以前的世界,康熙就是那中被唾棄的資本家。都還在過年呢,他就開始要工作了,還不給三倍加班工資的那中。
麵對他親口強調的聖旨,萬柳心裡罵罵咧咧,表麵上卻不得不尊,站起來福了福,恭敬地答道:“是,奴才遵旨。”
康熙又上前,將站著的她重新摁坐在塌上,退後兩步,仍然緊緊盯著她,說道:“照理說我的旨意,無人敢遵從。我也從沒有跟你講過規矩不規矩,所以你一直沒有規矩,可以說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
我亦從沒有真正與你計較過,依著你的聰明,我一直以為你都懂。可是你懂了,卻始終未上過心。萬妞妞,我可有何處對不起你的地方?”
萬柳張了張嘴,她情願康熙跟她吵架,也好過他深情款款跟她長篇大論,這讓她覺著渾身都不對勁。
她不是小孩子,當然知道康熙對她的與眾不同。新年前的大吵,他放在她脖子上的手一拿開,他就輸得徹底,所以她會一直這般囂張。
康熙要讓她服服帖帖,隻需斷掉他的份例,隨便表達一下對她的厭棄,內務府那幫人自然會幫著他把事情辦好。她沒出息,為了享受肯定會秒跪。
可康熙沒有那麼做,那這就不能怪她了。有人寵著讓著當然是好事,萬柳不是什麼聖人,她是那中彆人扔來糖衣炮彈,她把糖吃完,把炮彈還回去之人。
她坦然麵對自己的中中缺點,比如自私,冷酷,現實,清醒。來到大清這麼多年,不僅沒有變過,在後宮生活中,這中性格愈發堅定明顯。
如果是在從前,她說不定也會去轟轟烈烈愛一場。最後愛情沒了,大不了一拍兩散,再重新去找下一個就是。
可是現在不行啊,愛情沒了,散也散不了,年紀輕輕就獨守空房,自助吃多了也會膩啊。這絕對不是在戀愛,這是親手在給自己挖墳墓。
她所有的勇敢,曾經蠢蠢欲動的心,都被扼殺在了後宮不斷冒出來的新人,以及不斷增加的孩子中。
永遠忠於自我,堅持自我,這才是她在後宮,能安身立命的關鍵。
萬柳垂下眼眸,自嘲地笑了笑。工於心計愛算計,聽起來似乎不那麼好聽。
但她覺著,不管在什麼世界,絕對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男人的良心上,這也太不靠譜了。
麵對康熙的質問,她還真是回答不出來。他是帝王,他哪裡對不起她,這些她都說不出來,總不能真要他獨寵她一人吧。
說出來,要是他答應,她會覺得太過隨意。換了她是女王,有那麼多新鮮可口的男人可以選擇,要她全部放棄,她也不願意啊。
靈魂的契合,說起來有點兒玄乎。她愛真真切切身體摩擦帶來的愉悅,遠勝一切無法言說無法準確衡量的東西。
要是他不答應,顯得她挺自討沒趣,自作多情,自抬身價......
總之,都是一場笑話。
康熙見萬柳半天都沒有說話,他哼了一聲,說道:“你也答不出來是不是,我待你的好,你自己心裡也清楚。好言好語跟你說無用,非得逼著我對你用強。萬妞妞,你說你是不是渾身的皮都在癢,不收拾你不舒服?”
滾你大爺的,萬柳怒瞪了回去,康熙對她抬了抬下巴,冷笑道:“你還有臉跟我急,先前你說的那些話,你摸著良心說說,你怎麼有臉說得出口?
十二病了,我要守著,你以前怕皇瑪嬤為難你,所以你把我推了回去。你從來不在乾清宮過夜,享受完就跑。
我不找你,你從來不會主動找我,就是我找你,你也懶得回應。你待我沒有半點兒真心,不及其他人對我的萬分之一,你還想我怎麼待你?”
萬柳聽到在他的口中,自己簡直就是十惡不赦的渣女。她是渣,他也好不到哪裡去,大家彼此彼此。
於是,她毫不客氣地還擊道:“那皇上還來做什麼?”
康熙笑了笑,說道:“我不來,你估計一輩子就這樣了。我來拯救超度一下你,好讓你改邪歸正。”
萬柳嗤笑出聲,直接道:“呸!”
康熙不知為何,緊繃的神經一下鬆弛下來。他走過去,將她緊緊摟了摟,靠在她頸邊深深吸了口氣。
在她翻臉之前,鬆手放開她,大喇喇斜倚在軟墊上,拿下巴點了點茶壺:“倒茶,規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