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柳坐著一動不動。
康熙立馬補充道:“這是聖旨!”
萬柳斜眼橫過去,不情不願要去拿茶壺。康熙蹭一下坐起身,搶先拿過了茶壺,說道:“算了,我怕怨氣太重,喝下去會壞了腸胃,”
康熙給自己倒了碗茶,順帶給萬柳也倒了一碗,往她那邊推了推,說道:“喏,我一輩子都沒有做過這些事,你看,我什麼都為你做了。”
萬柳橘子都吃飽了,她根本不渴,看了一眼茶碗,似笑非笑地道:“奴才不敢喝,這茶怨氣太重,奴才吃後,也怕會壞了腸胃。”
康熙自顧自拿起了茶碗,也不理會她,說道:“你愛喝不喝,反正你不會虧待自己,在園子裡你過得比誰都好,差點兒就快蹦上天了。你真以為我不知道呢,沒有老子的允許,誰敢去替你出去跑腿,你在外麵買的煙花爆竹,休想能進得了暢春園。”
萬柳臉黑了,狗東西還監視她!
康熙諷刺地道:“瞧你那小氣樣,成天就知道銀子金子,想要熱鬨又摳摳搜搜,你摳出的那幾個大錢來,能買得到什麼好的煙花爆竹,頂多隻能聽一個響。
紫雲堂所有的煙花爆竹,都是我吩咐造辦處給你送來的,我沒有問你要銀子,你就阿彌陀佛吧,還敢給我臉色看!”
萬柳不知道外麵的物價,她哪知道康熙是不是在順便吹牛,麵無表情地道:“奴才真是多謝皇上,奴才窮得很,哪敢跟坐擁天下的皇上比。
奴才一個月就那麼點月例,不一個大錢掰成兩個花,估計連飯都吃不飽。奴才好不容易擠出點銀子,買到能聽個響的應應景,奴才就滿足了。”
康熙氣得將茶碗一扔,“說你沒有良心,你還打蛇隨棍上了。紫雲堂的花銷,就是把你藏的私房銀,全部拿出來都不夠。都是我從私庫裡給你補了來,你還好意思在這裡給我裝傻充愣。”
萬柳愣住,她還真不知道康熙自掏腰包補了紫雲堂的花銷。她撇了撇嘴,她又沒有撕錦緞布帛聽個響的癖好,就是他私下補貼,也補不了幾個銀子。
康熙覷著她的神色,就知道她肯定又在暗中編排他。他想罵她,想了想又算了,她說出來肯定沒什麼好話,耳不聽心不煩。
他看了看屋角的座鐘,長歎了口氣,站起身往淨房裡走。沒走幾步又回轉身,伸手拉起了她,裹挾著她一起走去淨房。
萬柳掙紮著道:“你放開,你去方便帶上我做什麼,臭不臭啊!”
康熙手臂緊了緊,怒道:“我哪裡是去方便了,我是去洗漱一下清醒清醒。從年前忙到年後,連覺都沒睡好,還得擠出功夫來哄你。我馬上得趕回宮,想與你多呆一會,你在旁邊...”
他停頓了下,意味深長笑了笑,說道:“你不會是腦子裡又想到彆的了吧?雖然我忙,若是你想要,我再擠一擠,還是能擠出些功夫來。”
萬柳掙脫他,他太不要臉,她連罵都覺著白費力氣,伸手將他推進去,不耐煩地道:“快去快去,都這麼晚了,奴才還等著吃晚飯呢。”
康熙也沒有生氣,伸手拉住她,說道:“你彆走,我話還沒有說完呢。”
萬柳眼睛眨了眨,防備地看著他,說道:“什麼話?”
康熙將頭埋進盆裡,冷水一激,他瞬間清醒了許多,拿著布巾慢慢擦拭著手臉,說道:“這次佟氏也跟著一起去,她一直病得厲害,太醫說早就掏空了身子,活不了多久。
現在撐著,還能出去走一走。佟氏說,她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再出去看看,到時候你彆跟著她一個將死之人急赤白臉啊。”
萬柳瞬間火起,劈裡啪啦地道:“瞧皇上這句話說得,皇上帶誰去,奴才豈能決定得了。再說奴才從來不招惹是非,都是是非來招惹奴才。
佟姐姐是皇貴妃,又是皇上的表妹,奴才懂規矩得很,給奴才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跟她吵啊。佟姐姐生前的遺願,皇上該好好滿足,為了她能舒心順意,奴才還是不去了,省得礙了佟姐姐的眼。”
康熙放下布巾,上前抱著她,連聲道:“好了好了,我就知道你要生氣。算了,她還是留在宮裡吧,我隻帶你一人,你快彆生氣了。”
萬柳見他識相,這才氣順了些。帶著一個位高權重的病人隨行,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她不前去伺疾,脊梁骨都得被戳斷。
她不怕挨罵,關鍵是拖爾弼肯定會連著遭殃,會彈劾他沒有教好女兒。
康熙又歎了一口氣,神色黯淡下來,說道:“佟家是我的外家,舅舅們對我不薄,為了大清鞠躬儘瘁,我也不能對不起他們。佟氏,我考慮封她為後,也算是成了她最後的心願。你反正住在園子裡,她也管不著你,不用去她麵前磕頭請安,照常過你自由自在的日子。”
不對啊。
萬柳警覺心頓起,她腦子轉得飛快,佟貴妃既然已經病入膏肓,怎麼能出遠門。
狗東西,原來他是在以退為進呢。他早就料到他一說帶佟貴妃去,她肯定會不願意。果然她一開口,他馬上就退了步,顯得他處處在為她著想。
其實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封佟貴妃為後,故意在前麵做鋪墊,還假模假樣說什麼考慮,考慮他個大頭鬼!
皇後之位,又豈是公費旅遊一趟能相比。
萬柳心裡邪火亂飆,雖然她知道康熙要封誰,她肯定阻攔不了,也早就知道佟貴妃會做皇後。現在聽到事情最終決定下來,她還是覺得非常不爽。
看吧,他們還真是天生一對,彼此都在處處防備,處處算計。
萬柳心中些許的愧疚心,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
“皇上。”她嬌嬌地喚了一聲。
康熙心一軟,接著抖了抖,忐忑不安地看著她,說道:“我在。”
萬柳仰著頭,眼神溫軟,祈求道:“奴才求皇上一件事。”
依著康熙對她的了解,她態度突然轉變,肯定沒安好心。他不由得後退了一步,半晌後才道:“你說吧,什麼事。”
萬柳吸了吸鼻子,說道:“奴才求皇上留下一道旨意,允許奴才百年之後,不進皇陵,就將奴才一把火燒了,將骨灰埋在西山腳下。”
康熙臉色大變,怒吼道:“你想都彆想!”
萬柳以前當然不信什麼身後事,人沒了就沒了。可她既然能來到這裡,就對鬼神之說多了層敬畏。
有沒有用她不管,可是她打死,絕對,一定以及肯定,她情願灰飛煙滅,像美人魚那樣最後化為薔薇泡沫,也好過死後去了下麵,還得麵對他與他的那群後妃們。
她嚶嚀一聲,撲進他的懷裡,學著十二撒嬌的模樣,在他胸前蹭來蹭去,哀哀切切地道:“皇上,奴才從沒有求過你什麼,你就答應奴才吧,不然奴才真的會死不瞑目啊!”
康熙懷裡是軟玉溫香,麵對她的主動,舍不得推開,又覺著燙手。
她就這麼不想跟他在一起嗎?他心裡酸楚不已,喉結動了動,語氣凝澀,說道:“大過年的,就彆說這些晦氣話了。”
萬柳開始嗚嗚嗚哭泣,康熙聽得心都快碎了,他幾乎沒有見她哭過,她一哭,他半點招架之力都沒有,不舍地說道:“好好好,我答應你,你彆哭啊。”
萬柳飛快站起身,拖著他往書桌邊走,說道:“皇上,擇日不如撞日,現在就寫吧。反正就那麼幾個字,很快就寫好了,奴才去給你磨墨。”
康熙看著她乾乾淨淨的臉,哪裡有半點眼淚,他頓時氣結,怒吼道:“萬妞妞,你彆太過分!”
萬柳緊緊拽住他的手臂,還有意無意拿胸蹭了蹭,說道:“大過年的,皇上彆動怒啊,當心氣壞了身子。時辰不早了,皇上還得回宮呢,得抓緊功夫,彆磨磨嘰嘰的。”
康熙心中火氣亂竄,他已經分不清是哪一中火,燒得他頭暈腦脹。那中想掐死她,吃掉她的感覺又回來了。
萬柳殷勤地磨墨鋪紙,將毛筆蘸足了墨汁,塞到他手裡,嬌聲道:“皇上快寫呀。”
康熙深吸一口氣,揮墨疾書。萬柳趴在旁邊,嘴裡不斷嘖嘖讚歎道:“皇上的字寫得真好,若是出去幫人抄書寫信,定能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康熙已經不想跟她說話,寫完將筆一扔,直接扛著她往臥房裡走。
“老子付出這麼大的代價,總得先討一些利息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