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極深,季雪庭黑暗中幾乎覺得自己懸浮了許久,這才與身側那人一同砰然落地。
落地之時季雪庭近乎本能地放出了淩蒼劍並無數紙蝶企圖托住兩人,然而這瀛山之底那種對靈力的禁錮似乎更甚地表,莫說是紙蝶不曾起效,就連淩蒼劍也隻虛虛出鞘半寸,之後便再不肯動彈。
當然,到了最後季雪庭也不曾被傷到半分,因為自有人心甘情願,當了他的肉墊。
黑暗中季雪庭隻覺得耳畔有一聲悶悶撞擊,自己不由自主撞入了天衢仙君的懷抱,正好聽得他以背觸地時撞出來的一聲悶哼。
“天衢上仙?你還好吧?”
待到一切安穩,季雪庭也顧不得兩人先前還是那般尷尬情態,連忙支起身體問道。
說話間他不由自主伸出手探查周圍,結果一碰到天衢仙君,便摸到了一手濡濕,愈發讓季雪庭心驚膽戰。
“我無事。”
然後便聽到天衢沙啞的聲音。
“阿雪,你可好?”
他小心翼翼輕聲問道。
“我受天衢上仙這般庇護,自是毫發無傷。多謝……不過,天衢上仙,既是我們兩人都並無大礙,可否暫時先放開在下?”
季雪庭感受著自己腰側那纏得死緊的蛇尾,苦笑著歎道。
那天衢上仙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聽到這句話之後起碼又過了半刻,才一點一點,萬般不舍地放開了那一截蛇尾。
“好。”
他幽幽說道,聽起來卻很是哀愁與虛弱。
季雪庭連忙抓緊機會爬了起來,他連打幾個光明訣,又企圖放出符紙照明,然而到了此地,仙人法術真是一丁點兒都試不出來,忙活了半天,季雪庭始終困於濃重的黑影之中。
“真是麻煩,哦對了,我記得……”
季雪庭小聲嘀咕,正待拿出自己壓箱底的那些小玩意,一旁黑暗中忽然亮起一點紅光。
季雪庭一驚,望過去時候才發現,發光的竟然是一枚紅珠——天衢手中依舊還握著自己的心臟,如今那心臟在黑暗中正在輕輕脈動,發出一陣微紅光芒,照亮了四方。
“給,阿雪。”
見季雪庭望向他,天衢垂眸斂目,掩去眼底癡狂,隻是伸著手,將那顆心臟化為的紅珠遞到季雪庭眼前。
“……就當……照明。”
似是怕季雪庭不收,天衢格外卑微地補充道。
然而那人心心念念,癡態成狂的模樣,始終還是掩飾不了的。
若是可以選,季雪庭倒寧願與他一同掉下來的是某位喋喋不休古板且沒什麼用的書吏,而不是身邊這位修為高深但很明顯腦子問題很大的上仙。
季雪庭頭痛不已,心中苦歎。
他自從天衢手中拿起了那枚心臟,然後就在對方忽然鬆了一口氣時,將其直接塞回了胸口大洞之中。
“不好意思,上仙,我剛想起來我還有凡人用的火折子,暫時還用不到……這個。”
在天衢開口之前,季雪庭已經快手快腳摸出了那不知道何年何月屯在身上的火折子,順手點燃了。
不得不說,人間販賣的那五個銅板一套的火石套裝確實好用,火折一點燃,火光頓時將周圍照得十分清楚,連帶著天衢仙君的臉色也照得愈發慘白若死。
季雪庭眼看著天衢神色不對,連忙又補充了一句:“正事在前,你我兩人之間的那些糾葛,不妨稍後再說……再此處似彆有玄妙,待會還不知道會遇上什麼。上仙您還是先把這顆心收回去好生調養傷勢為妙。”
也許是因為腦子不好的人也不善於撒謊吧,天衢自稱自己並無大礙,看著仿佛也沒有什麼嚴重的傷口,可他周身血氣卻連季雪庭這等五感遲鈍的存在都可以聞得到,顯然受傷不輕。
雖然說季雪庭那一句叮囑完全沒有任何偏愛之意,可天衢得了那平平淡淡關於傷勢的一聲勸慰,天衢眼神微亮,瞬時比之前又精神了幾分。
——至少從眼神上來看,好像沒有那麼瘋癲了。
季雪庭暗暗鬆了一口氣,趕緊借著火折子的微光觀察起周圍環境。
他們如今所處之地依稀是一處極深的地下岩洞,他們進來時的裂縫早已垮塌,落石堆疊在一起早已掩去他們來路。顯然從原路放回地麵是不太可能了。
好在洞穴寬敞,倒也不至於真的就困於一處,還有旁的道路可以容他們探尋。
季雪庭舉著火折子又往前走了幾步,所見之景倒叫他不由輕哼了一聲。
原來先前四處昏暗,季雪庭還以為這裡真的是什麼自然形成的岩穴,卻不想就這麼幾步路程,腳下崎嶇岩石就變成了平攤光滑的一條石路。
而且那條石路上還細細雕刻繁複花紋,很顯然,是有人在此花費極大的功夫仔細建造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