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的浴衣還是五條悟更早幾年前穿過的，鬆鬆垮垮。不過也就泡溫泉的時候穿一下，問題不大。
近來待宵澤總被噩夢侵擾，夢裡有各式各樣的屍體，被安置上了他所認識人的模樣，然後再驚醒，渾身都是冷汗。不自覺冒出來的小詛咒在五條家的結界施壓下幾乎存活不能超過半分鐘。
特彆是總會回憶起自己被車碾壓過去的痛楚，走馬燈卻斷斷續續，像是被裁剪過的膠片。
來到這個世界前聽到宣判他的聲音一直在大腦循環：“贖罪。”
要做些什麼來贖罪呢？我已經救下了天內理子，也隻對咒靈出手，就算是委托也是解決麻煩的居多。還會用所掌握的力量保護弱小的人類。
這些還不夠嗎？卻沒有人能回答他的問題。
待宵澤把自己泡進溫泉水裡，淹沒到鼻腔下的位置，被熱水包裹的感覺太舒服了，每個毛孔都舒展開來，小雪落在他束起的黑發上，化掉後濡濕一塊，整個人像是從水墨畫中取出來的。
白是白，黑是黑。
可惜右眼還纏著繃帶。
他伸出手去接雪花，然後又殘忍地放進溫泉水中令其消散，再捧起水往空中一灑。水珠會將光線折射，使看到的風景變形。
像小孩子一樣幼稚，然後就聽到昨日剛交流過的聲音。
“澤君玩得好開心啊。”
五條悟踏著石子路，蹲到待宵澤旁邊。
！
“你怎麼來了？”待宵澤下意識往後遊動一點距離。
五條悟大概是剛祓除完咒靈，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還帶著血，甚至臉上也有血跡，墨鏡也不翼而飛。渾身都充斥著剛脫戰的暴戾，眼睛像是冰川的厚冰，沒有任何感情。
危險。
待宵澤隻覺得麵前的五條悟狀態非常危險，明明對方的嘴角上揚，表情卻讓人心驚膽戰。
......仿佛下一秒就會把人的脖子扭斷，已經喪失了“人性”，隻剩下“神”的蔑視與憐憫。
五條悟將手伸到溫泉水裡，待宵澤就退到離他最遠的池子邊，滿臉警惕。
“彆離我那麼遠啊，澤。”
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推著待宵澤往前，蕩出來陣陣漣漪，最後停在了五條悟的手邊。那隻手毫不客氣地捏住他的脖頸，待宵澤下意識攥緊五條悟的手腕。
握住脆弱命脈的手並沒有用力，隻是虛虛地握著，待宵澤還可以自由地呼吸，他驚懼地直視五條悟的眼睛，然後右眼的繃帶被一點一點拆下來，五條悟足以看清他整張臉。
待宵澤一動也不敢動，垂著眸子靜靜等著五條悟進行下一步動作。但兩個人就僵持在這個姿勢，待宵澤上半張身子露了一小半在水麵上，成為承載雪花的容器。他隻披著一件不合身的浴衣，未能覆蓋他所有肌膚。
有點冷。除了溫泉水，隻有五條悟的那隻手是熱的，幾乎要將待宵澤的脖子灼傷。
五條悟大概還沉浸在戰鬥中，未能從肅殺嗜血的狀態中得到平複。
“悟。”待宵澤輕聲呼喚，五條悟搖搖腦袋，他還是不清醒，手卻瞬間收緊。
空氣被剝奪，待宵澤發出悶哼，他足以忍耐這些苦楚，所以並未露出難受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