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對著沈暮深誇了一通,直到他再次揚唇,才拉著他往外走:“雖然明天周末,但也不能熬得太久,回去之後好好睡一覺吧。”
沈暮深看著她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卻遲遲不肯動。
顧朝朝拉了兩下發現他還在原地,不由得回頭問:“怎麼了?”
“畫。”沈暮深開口。
顧朝朝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瞬間就了然:“先放這裡,我明天來拿。”
沈暮深還是不肯動。
顧朝朝隻好放軟語氣:“得等顏料徹底乾了呀,不然蹭花了怎麼辦?”
沈暮深接受這個理由,總算肯跟著她離開了。
兩人到沈暮深門口時,已經是淩晨快四點了,顧朝朝笑著幫他開了門:“快回去睡覺吧。”
沈暮深走進房間,然後回頭看向她。
顧朝朝樂了:“晚安。”
沈暮深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同樣的話。顧朝朝也不強求,捏了捏他的臉就幫他把門關上了。
把沈暮深送回屋後,顧朝朝卻沒什麼睡意,在走廊裡轉了一圈後,又回到了畫室裡。
“畫得真好,這個水平確定還需要拜師嗎?”顧朝朝盯著畫布嘟囔一句,唇角不知不覺地揚起驕傲的弧度。
她對著畫布傻樂半天,一抬頭看到瓷磚上倒映的自己得意嘴臉,趕緊咳了一聲放平了唇角。
……哪怕是為了孩子的心理健康著想,也是得送他去拜師的。顧朝朝獨自在畫室欣賞半個小時,越看越覺得舍不得給吳暢送去,可不送的話又沒有東西能說服他,怎麼辦呢?
顧朝朝思來想去許久,終於想到一個辦法,於是找來相機對著畫室一通拍攝,最後挑出一張最好的保存,等睡醒之後交給了管家。
“幫我洗出一張報紙大小的,用畫框裱一下,記得要印得清晰點。”她叮囑道。
管家看著照片上沈暮深的畫室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了,顧朝朝交代完伸了個懶腰,開開心心把沈暮深的畫帶去書房擺著了。
管家辦事一向靠譜,周一上午十點,裱好的相框就送到了顧朝朝書房裡。顧朝朝正在公司開會,看到管家發來的消息後,低頭回複一句:“把畫送去吳暢酒店,務必要在十一點前送到,他下午一點的飛機,不提前兩個小時送到就沒機會了。”
回完就投入到工作中了。
管家看到回複愣了愣,扭頭盯著相框看了半天,無比確定這是一張放大的照片,而且顧朝朝從一開始就是讓他洗照片,而不是畫什麼。
一向靠譜的管家為難了,盯著照片看了許久後,一抬頭又看到了桌子上小手牽大手的畫,然後徹底混亂了。
思考許久,他還是決定給顧朝朝發消息問一下,是送照片還是送畫,穩妥起見,他還把兩個大小差不多的東西擺在一塊拍了張照片。
然而顧朝朝正在討論項目,沒有注意到桌洞裡的手機震動了。
管家遲遲等不來顧朝朝的消息,糾結許久後還是決定按她說的,送畫。
他深吸一口氣,直接將手伸向了照片旁邊的大小手。
他拿著畫出門時,恰好遇到正在院子裡散步的沈暮深。
由於某個小朋友整天待在房間裡,身體嚴重缺乏微量元素,所以今天開始要每天在戶外待足一個小時。
管家看到他慢吞吞地走路,笑嗬嗬地點了點頭:“沈少爺好。”
說完,就準備像每一次被無視後一樣直接走,然而下一秒,沈暮深卻看了過來。
“……您肯搭理我了?”管家一臉驚喜。
沈暮深定定看著他……手裡的畫。
管家愣了愣,竟然有點失望:“原來看的不是我啊,”說完,他低頭看了一眼,主動解釋,“是顧總讓我拿走的,說是要送給吳暢吳先生,她沒跟你說嗎?”
雖然從來沒人主動提起,但整個顧家都知道沈暮深最近給顧朝朝畫了一幅畫,管家雖然沒見過,但除了他手裡這副,他也實在想不到誰的畫能放在顧朝朝的辦公桌上。
沈暮深聽了管家的話,眼底閃過一絲迷茫,許久竟然緩緩開口:“這是……姐姐的。”
沈暮深來家裡這麼久,雖然偶爾會對他吐出幾個音節,可還是第一次說出這麼完整的話,管家空著的手當即捂住心臟,突然感受到了顧朝朝喜當媽的快樂:“沈少爺真棒,竟然能說這麼長的句子!”
“姐姐的。”沈暮深僵硬地重複。
管家笑了笑:“是顧總的,也是顧總說要送給吳暢先生,吳暢先生是世界頂級畫家,她估計是為了幫你鋪路,所以才這麼做,顧總對沈少爺真好,沈少爺以後如果能引起吳暢大師的注意,一定要感謝她啊。”
他說了一大段,沈暮深卻隻聽進了前兩句,一向沉靜的雙眸先是愣了愣,好一會兒才再次開口:“姐姐的。”
管家:“……”
一旁跟著沈暮深的傭人見狀,趕緊出來打圓場:“是是是,是顧總的,管家先生快給顧總送回去。”
“好好好,我這就送回去。”管家回神,拿著畫就原路返回。
沈暮深定定看著他,下意識地跟著走了兩步,但想到隻有在戶外待夠一個小時,才能拿到三盒顏料,他到底還是停下了。
管家當著他的麵回到家裡,回頭偷瞄一眼看到他沒追上來,頓時鬆了口氣,從後門急匆匆離開了。
顧朝朝看到管家發的消息,已經是十二點多了,她心裡咯噔一下,正要回複時,一個陌生號碼突然打了過來。
她下意識想要掛斷,可看到是國外的號碼時,心跳突然快了一瞬。顧朝朝咽了下口水,隱隱猜到了什麼。
手機震動五聲,她趕緊接通,冷靜又克製地開口:“喂?”
“是顧總嗎?”手機裡傳出一個溫和的男聲,“我是吳暢,你送來的畫我已經看到了,不介意的話,能不能引薦我和畫的作者見一麵?”
顧朝朝:“……”這事兒成了?
“本來是準備走了,可顧總送我一幅這麼有誠意的畫,我再不多留幾天,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對方似乎猜出她的想法,平和地補充一句。
顧朝朝扯了一下唇角,比他還要平和:“送吳先生,當然要最有誠意的畫。”
她跟吳暢約好了見麵的時間地點,掛掉電話後抬頭看向落地窗外,好一會兒突然雙手握拳歡呼一聲。
來送資料的助理嚇了一跳,顧朝朝趕緊站直了。
助理尷尬一笑:“顧總,這是您要的資料。”
“嗯,放下吧。”顧朝朝淡定開口。
助理把東西放下,順便幫她整理了一下有些亂的桌子,這才轉身往外走。
快走到門口時,顧朝朝突然叫住她:“等一下。”
助理立刻停下腳步回頭。
顧朝朝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那個……”
“我懂,”助理立刻開口,“任何人都不能破壞顧總英明神武的形象,包括我!”
顧朝朝失笑:“謝了。”
助理又表了一次忠心,這才轉身離開。
顧朝朝輕呼一口氣,確定辦公室沒人後,又一次放縱自己沉浸在喜悅裡。
她之所以這麼高興,是因為原文中這位恩師的存在對於男主而言至關重要,不僅教會他更巧妙地利用手中畫筆,還在生活中引導他一步步走出封閉的世界,如果不是命運不公,讓錢家人在緊要關頭給了沈暮深致命一擊,沈暮深說不定就直接恢複正常了。
而現在,錢家已經大廈將傾,吳暢也為了沈暮深的一幅畫決定留下來,再也沒人能阻止她家孩子恢複正常了!
顧朝朝越想越激動,深呼吸好幾次才算冷靜下來。
不知不覺已經快一點了,她今天十點才陪沈暮深吃完飯,所以也不著急回去,準備等兩個小時之後,再陪他吃一頓沒按飯點的午飯。
然而沒等兩個小時,管家就打電話來了。
“顧總您快回來吧,沈少爺出事了!”
焦急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顧朝朝猛地站了起來:“怎麼回事?”
“也是我不好,今天出門送畫的時候被他看到了,雖然暫時騙過了他,但沈少爺很聰明,曬完太陽就來了書房,沒找到畫又跑去了您的房間,現在四處翻四處找,家裡每一個空間都被他炒菜一樣翻來翻去,搞得一團糟……”
顧朝朝已經聽不下去了,掛了電話直接往家裡趕去,偏偏路上堵車,十分鐘也挪動不了幾米。她越來越著急,最初接到吳暢電話的欣喜已經半點不剩,可著急沒用,焦慮也沒用,她最後還是用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到家。
等她到家時,家裡一半的傭人都成了沈暮深的小尾巴,一邊跟著收拾被他弄亂的房間,一邊勸導他停下休息,一連串的人在各個房間穿梭,看起來像一出滑稽舞台劇。
管家已經焦頭爛額,看到顧朝朝趕緊迎上來:“顧總,快去勸勸沈少爺,他已經來回走了很久了,再這麼折騰下去,恐怕身體會撐不住。”他現在已經不求房子好好的了,隻希望沈暮深趕緊停下休息,彆又傷到了自己。
顧朝朝緊蹙眉頭,直接小跑著追上沈暮深,攔在他麵前試圖勸說,然而還未開口,他就徑直繞過她離開了。顧朝朝愣了愣,回過神後趕緊追上去:“暮深,看看我暮深,我是姐姐。”
沈暮深充耳不聞,隻管四處翻找,嘴唇微動似乎念念有詞,顧朝朝湊近了才聽到,說的是‘姐姐的’。
顧朝朝愈發愧疚,趕緊低聲哄道:“都是姐姐不好,姐姐沒跟管家伯伯說清楚,管家伯伯誤會了才會把畫送出去,暮深你原諒姐姐好不好?姐姐這就去把畫要回來,保證再也不亂送人了。”
“姐姐的……”
沈暮深此刻終於顯露出自閉症患者的執拗,任憑顧朝朝拽著他的胳膊懇求,他也麵無表情地往前走,將所有房間翻遍沒找到想找的東西後,又從頭開始繼續翻找。
顧朝朝穿著七厘米的高跟鞋,一路沒有放開他的胳膊,結果被拖得跌跌撞撞,跟在身後收拾的傭人們膽戰心驚,生怕她一個不小心摔倒了。
“顧總小心啊。”
“顧總當心點……”
聽到他們擔憂的聲音,顧朝朝隻能抽空回頭:“都彆跟著了,我來勸他就好。”
“可是……”
“也彆跟著了,最後再收拾也一樣。”顧朝朝歎了聲氣。
傭人們隻好停下。
顧朝朝說話間,又跟著沈暮深來到了書房,看到價值幾個億的項目書被丟在地上,顧朝朝都顧不上心梗,趕緊把門反鎖了又去拉他:“暮深……”
話沒說完,她就被價值幾個億的項目書絆倒了,七厘米的細高跟一崴,當即整個人都摔在了地上。
沈暮深聽到撲通一聲悶響,整個人都僵住了。
顧朝朝本來怕嚇到他,摔倒也沒敢喊疼,可一看他直接停下了,當即眼睛一轉痛哼一聲:“好疼!”
沈暮深僵硬回頭,執拗的眼神逐漸平靜,隨即浮現一絲不知所措。
顧朝朝趕緊朝他伸手:“暮深扶我起來就不疼了。”
沈暮深定定看著她伸出的手,好一會兒突然眼圈紅了:“姐姐,壞。”
“……對不起暮深,”顧朝朝看著他泛紅的眼角,一瞬間快要心疼死了,“我這就去把畫要回來好不好?”
“壞。”沈暮深重複。
顧朝朝歎了聲氣,雙手撐著地麵剛要爬起來,右腳腳踝就傳出一陣劇痛。她悶哼一聲,又重新摔在了地上。
沈暮深很封閉,卻也沒錯過她臉上的痛楚,愣了愣後又喚一聲:“姐姐。”
剛才不算疼的時候要裝疼讓他跟著心疼,現在真疼了反而舍不得他跟著受罪了。顧朝朝強忍著疼痛,勉強擠出一點微笑:“姐姐沒事,你過來。”
沈暮深盯著她看了半天,終於慢慢移動,來到她麵前。
顧朝朝見他還傻站著,隻能歎息著拉住他的手,將他拉到地上坐下。
微涼的小手從他毛衣領伸進去,果然摸到一片濕熱:“出這麼多汗,都不知道把毛衣脫掉嗎?”
他的身體是有些熱,她的手是涼的,可被她碰過的地方卻沒有跟著變涼,反而透著火辣辣的熱意明明她的手已經離開這麼久,卻好像依然停留在他的皮膚上。沈暮深對這種熱意很是陌生,不由得歪了歪頭,眼底閃過一絲迷茫。
他呆呆的樣子顧朝朝看過很多次,可第一次見他呆呆地歪頭,好像一隻充滿困惑的狗子。她頓時有種自家孩子解鎖新技能的成就感,捧著他的臉親了一下:“媽媽的好大兒。”
沈暮深:“?”
顧朝朝親完才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了,果然一抬頭就看到了他眼中的不解。她咳了一聲,故作鎮定地開口:“雖然你已經十八了,可你在我眼裡,跟八個月的娃沒什麼不同,所以我偶爾一次忍不住親親你……你可以理解吧?”
沈暮深定定看著她,好一會兒突然湊過來,模仿她的動作在她臉頰上也親了一下。
顧朝朝睜大眼睛,懵了。
沈暮深不知是覺得好玩還是怎麼,親完見她眼睛好像變大,於是又親了一下。他就像一個剛開始探索世界的孩童,唇上柔軟的觸感也好,顧朝朝呆呆的反應也好,每一樣都讓他充滿好奇。
他親了一下又一下,最後突然遵循本能,一口咬住了她的臉。
說是咬住,卻隻是叼著沒有用力。顧朝朝察覺到濕潤的觸感,終於滿臉通紅地推開他:“夠了夠了,不能再親了……”
說完,又對上他無辜的雙眼,怕這孩子被自己無意間引上歧路,又趕緊補充一句,“以後不能亂親,知道嗎!男女有彆,你要是這麼亂親人,彆人可是會生氣的!”
沈暮深沉默片刻,又對著她的臉嘬了一下。
顧朝朝:“……我覺得你在挑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