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那扣扣索索的做派,自以為沒人知道,也就瞞得過三房之外的人。現如今四姑娘搬去隔壁,柳姨娘指定安生不了。”心腹媽媽出去一趟,陪著笑臉送走收拾好行李的劉嬤嬤等人,轉回屋張口就是譏誚,見周氏捏著家書若有所思,忙放輕聲音轉口說起念夏章,“三公子用過宵夜又念了會兒書,才叫下人服侍著歇下了。”
周氏聞言立即露出真切的慈愛笑容。
她從不讓念夏章摻和內宅事體,剛才在正院一鬨起來,就示意念夏章隨四老爺、念杏章避出去,此刻聽念夏章果然心無旁騖,笑得即驕傲又欣慰。
又由兒子想到女兒,摩挲著反複看過的家書說起念春然,“你幫我一起琢磨琢磨,老爺在外頭能給春然挑哪門好人家做親?竟要先瞞著母親不說,連給我的信裡也寫得含含糊糊。頭先我隻顧著歡喜,現在細想,老爺竟是怕母親反對不成?”
心腹媽媽曉得周氏不是想不明白,隻是需要她一道掰扯掰扯才好定心,便細細分說道:“隻怕老爺就是這個意思。否則何必特意交待您放手四姑娘的親事,隻管順著駙馬爺和公主的意思,略爭一爭就順勢應承老夫人呢?
咱們三房統共就二姑娘、四姑娘兩位姑娘。現如今已經交出一門親事,往後等二姑娘議親時,彆說再輪不著隔壁拿捏著身份指手畫腳,就是老夫人也不好再越過您和老爺做主。任是老夫人,也沒有先奪了四姑娘的親事,再壓著二姑娘的親事不應的道理。
老爺這是認定了挑好的人家,勢必要做成二姑娘的親事了。二姑娘是您和老爺的頭生女,老爺對二姑娘比對三公子還要疼愛幾分,萬不會胡亂選親事。又如此謹慎,還要您先幫著打埋伏,多半老爺看中的人家和宗室脫不開乾係。”
周氏點著頭嗤笑道:“公主仗著的就是外姓宗室的勢,轉過頭對那些有意靠上公主府的宗室,倒有臉看不上。母親也是,自家拿捏不住公主媳婦兒,倒和皇親國戚擺起款兒來,宮宴敢裝病不去,竟連府裡姑娘公子稍和宗室有來往,也要指桑罵槐地發作一通。”
她這會兒說起於老夫人和安和公主,不儘是諷刺,還有些無奈。
小矛盾不斷的婆媳倆對外卻出奇的一致:不恥奸臣不屑宗室,落在外人眼裡,反成了公主府和永嘉候府立身清正、不苟朋黨。
心腹媽媽見周氏果然明白得很,語氣便越發輕快起來,“老爺最是孝順,哪會不知老夫人的心思?這是防著老夫人不喜宗室,進而不同意二姑娘的親事呢!奴婢說句逾越的話,孝道再要緊,哪裡要緊得過二姑娘的終身大事?
老爺肯為二姑娘這樣費心盤算,一是慈父心腸,二就是男方家世貴重,指定不是一般宗室。您且細想一想,老爺外放的是川蜀都護府,那可是康親王的封地,康親王膝下哪兒還有嫡出血脈?剩下那些庶子庶孫沒一個像樣兒的,倒是留在封地的幾位侄子頗得康親王青眼……”
康親王早從封地搬回京城,自從和睿親王一道回京給先帝奔完喪,就被當今皇上留在京城,再沒回過封地。
這兩位親王是皇上僅存的皇叔,在宗室裡地位超然,且不說睿親王,隻說康親王膝下空虛,早有意過繼早逝兄弟的遺孤侄子襲爵,若是三老爺真搭上了康親王看中的哪位侄子,念春然就是現成的親王世子妃。
周氏終於沒忍住露出喜色來,複又憂慮道:“你說的這些我不是沒想過。隻是原本說好我帶三哥兒回京備考,也能先幫春然尋摸親事,老爺這消息來得太突然,半點預兆也沒有,我就怕我們想得太好,會錯老爺的意思……”
“哪兒能呢!”心腹媽媽忙嗐了一聲,抬出念春然笑道:“二姑娘從來叫人放心,否則您哪會單留下二姑娘操持老爺任上家務,安安心心帶著三公子先回京?二姑娘即能乾又有主意,要是覺得老爺選的人家不好不妥當,豈會沒半點動靜?可見也是滿意的。您啊關心則亂。”
不是親生的終歸不是親生的,周氏對著念秋然可沒這般患得患失。
聽完心腹媽媽這話直如吃了定心丸,這才徹底歡喜起來,“好,好!春然若是當上康親王府世子妃,三哥兒的前程也不用愁了!”
她想著三房的光明前景,喜得一刻都等不得,立時就要翻賬冊,“老爺要回京述職,趕不上中秋,再晚臘月也能回來了,我得抓緊著盤一盤春然的嫁妝。”
原來準備的嫁妝哪裡夠看,周氏恨不得照著親王妃的規製重辦。
心腹媽媽也不勸她休息,跟著歡歡喜喜地盤點起賬冊來。
主仆二人早將念秋然拋到腦後,念秋然卻巴不得周氏再也記不起她,看過綺芳館撥給她住的小跨院哪有不歡喜的,緊緊握著念淺安的手一個勁兒道謝,“六妹妹,謝謝你。本以為能打消母親的念頭就是頂好的結果,沒想到還能和六妹妹住到同一個屋簷下。”
她剛才沒少任罵任跪,不怕周氏惱恨她,就怕周氏遷怒念淺安,哪想念淺安不卑不亢兩句話直接把她撈出三房,不僅給她架起三大靠山,還給了她庇護容身之所。
念秋然即感激又驚喜,哪裡想得到周氏敗下陣來,可不是怕於老夫人和公主府。
念淺安自然也猜不到周氏另有意圖,姐兒倆好地挽住念秋然蹭了蹭,“跑趟腿帶回個小透明不虧。我也是臨時起意,隻來得及讓人給你準備被褥之類的,明天我們再一起布置,缺啥就說,我沒有我娘庫裡肯定有。你彆怪我自作主張,害你和你姨娘分離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