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想起念淺安的馳古閣,臉上笑意更深了幾分,“念大姑娘於庶務上很有天賦和眼光。我特意看了看,十間酒樓倒有一半都進了念家酒鋪的酒。母親幫襯念大姑娘做酒水生意,倒是歪打正著得了便宜。”
念甘然不僅說話做事有點像念淺安,做起生意來,也很有些類似念淺安的獨到之處。
裴氏直到徐月重離開,臉上仍掛著笑,連翹收著茶盞道:“瞧世子爺的樣子,果然並不知情。”
裴氏收起笑,取出詩文道:“燒了吧。”
這些詩文年頭久遠,一些是徐月重早年未出仕前讀書時寫的,一些是新婚燕爾,和先世子夫人感情尚好時一起聯筆作的。
沒想到落灰落到最後,被那些個背主的黑心下人翻出來偷著換取錢財,做了齷蹉文章。
連翹揭開燈罩,點燃詩文掃去灰燼,見裴氏已然改了主意,並不打算告訴徐月重流言的事,就跟著換了話題,“奴婢難得見世子爺誇讚哪家姑娘,更難得的是,大姑娘肯親近念大姑娘。”
人和人的緣分真是難說。
徐之珠那樣排斥念淺安,轉過頭卻很喜歡念甘然。
“您幾次邀請念六姑娘過府玩,念六姑娘都不得空,也不知是真忙還是假忙。”連翹覷著裴氏的神色道:“比起大姑娘,念六姑娘似乎更樂意和徐媽媽走動。奴婢聽說,念媽媽得了什麼好東西,沒少往徐媽媽家裡送。”
“徐媽媽當日一路背著念六姑娘回三懷寺,念六姑娘對徐媽媽家裡這樣上心,倒很有些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美德。”裴氏笑了笑,並不順著連翹的話茬多說,隻吩咐道:“你撿些好紙好筆給莎兒送去。”
變相禁足歸禁足,給亡者抄經祈福是另一回事,不該混為一談,合該存著敬畏。
隻盼單懷莎主仆能就此學乖。
連翹了然應下,微紅了臉道:“不如奴婢悄悄知會清風一聲?”
也好防著內書房的門戶再出什麼岔子,她和清風已經定親,裴氏不想拿這些事煩徐月重,她再提點兩句,清風必定會向著裴氏的心意。
裴氏見連翹說起清風就臉紅,少不得揶揄地笑起來,語氣卻淡淡的,“一個孤女,能掀得起什麼風浪?”
她第一次這樣語帶貶義地說單懷莎。
連翹心知裴氏已有計較,便收了聲蹲身告退。
殊不知同為孤女,此時的椒房殿正因於海棠乍起波瀾。
獨留薑姑姑一人服侍的寢殿內,薑貴妃正斜倚窗下美人榻,垂著眼皮擺弄著染著寇丹的指甲,漫不經心地開口道:“姑姑且和棠丫頭仔細說道說道,剛才傳進你耳朵裡的閒話說的都是什麼。”
薑姑姑聞言高聲應是,看著靜立寢殿當中的於海棠主仆冷冷一笑,沉下嗓音道:“好叫於姑娘知道,我家裡人進宮給我送七夕巧果,竟附帶了一段娥皇女英的佳話進來。這佳話裡的兩位女角兒,可不正是於姑娘,和您那位手帕知交單姑娘?
我這日日看著於姑娘在娘娘身邊忙著伺候,在七皇女身邊忙著陪讀,竟不知道於姑娘什麼時候和靖國公世子看對了眼,私下裡借著單姑娘鴻雁傳情,還能和單姑娘平分秋色,雙雙入了徐世子的心,叫徐世子搖擺不定,哪頭都不肯放手,竟想著娶一個納一個坐享齊人之福?!”
話音未落,於海棠的大丫鬟先就嚇得砰一聲重重跪地,不敢直視薑貴妃,隻白著臉去看薑姑姑,又驚又嚇又求地搖頭道:“不可能!哪裡傳出來的閒話,這樣潑我們姑娘臟水?!求姑姑超生,莫聽信空穴來風,我們姑娘什麼時候出宮、去了哪裡、見過什麼人,不僅有白紙黑字的記錄,還有隨行侍衛作證,哪裡有機會私下接觸外男!”
這話不假。
何況這閒話起得突然,若說是因於海棠而起,偏偏又帶上了單懷莎,實在古怪。
且閒話歸閒話,所謂鴻雁傳情卻沒有證據,既沒有具體的內容,也沒有實實在在的書信。
薑姑姑不由在心裡點頭讚同大丫鬟的辯解,麵上卻不露分毫,隻去看薑貴妃的神色,見薑貴妃仿若未聞地吹了吹薄薄長長的指甲,就拔高聲調厲聲喝道:“空穴來風?我隻知道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明麵上瞧著好的,私下裡一肚子壞水的我可看得多了!
我家裡人見都沒見過於姑娘,難道還能無緣無故地汙蔑於姑娘?宮裡宮外多少未嫁的姑娘家,怎麼不去汙蔑彆人,偏點名道姓地指著於姑娘和單姑娘說事兒?你這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拿人當傻子撇乾淨關係?!”
她無聲一呸,沒得薑貴妃示下倒也不敢直接動於海棠,隻上前兩步擰著大丫鬟嗤笑道:“彆是翅膀硬了想飛高枝,還吃著喝著用著椒房殿的東西呢,就敢掉轉頭來踩著椒房殿算計前程!”
大丫鬟痛得臉色發白,不敢躲更不敢抽出手臂,忍不住扭曲著身子做不得聲。
“娘娘!”於海棠緩緩跪到大丫鬟身側,揚起臉一字一頓道:“海棠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