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有兩件事兒。一件,是代世子夫人先將添妝送來。”徐媽媽奉上禮單,隻道念甘然送的添妝留在榮華院直接裝箱,又解釋道:“世子夫人頭三個月能吃能睡,沒想到坐穩了胎反而吐得昏天暗地,夫人連晨昏定省都免了,命世子夫人安心靜養。添妝隻得讓奴婢先送來,還請六姑娘見諒。”
各人懷相迥異,念淺安表示很見諒。
徐媽媽一句帶過,說起第二件事兒,“東郊皇莊養的那些人,如今初具雛形,六姑娘打算如何安排?”
所謂養的人,即有皇莊佃戶家的小姑娘,也有街頭、善堂收養來的孤女,明麵上學著做丫鬟的規矩,暗地裡個個苦練武藝。
卻原來念媽媽奉命接近徐媽媽,常來常往間私交不錯,早前裴氏態度古怪,念淺安暫歇和靖國公府深交的心思,等念甘然世子夫人名分一定,才放心讓念媽媽做說客,請托徐媽媽充當武藝女先生。
徐媽媽男人教過徐月重拳腳功夫,自身也是個隱於後宅的練家子,本就喜念淺安的脾氣對胃口,後又遺憾念淺安無緣世子夫人之位,答應得乾脆而爽快。
眼下念淺安出嫁在即,那些人顯然不適合入宮做陪嫁,徐媽媽再隔三差五出入念淺安名下皇莊,指點那些人“規矩”,顯然也已不太合適。
念淺安早有打算,“媽媽今天不說,我也準備忙過這一陣,就讓念媽媽知會媽媽一聲。那些人養了三年,會些拳腳強身健體就夠了。辛苦媽媽費心費力教導,回頭讓她們給媽媽置辦一桌謝師宴。”
她這裡也準備了謝師禮,算是正式結束對徐媽媽的請托。
念淺安給足謝禮,徐媽媽受之無愧,笑容爽利,“說不上費心費力,六姑娘看得起奴婢,給奴婢賣弄花拳繡腿的機會,即賺了外快也得了難得的樂趣。那些人不是窮姑娘就是苦姑娘,能投身六姑娘名下,也是大造化。”
一不擔心那些人的出身前程,二不好奇念淺安養人何用,心下暗讚念淺安做事看似奇怪,實則一步一打算,是個自有成算的。
不由又想到念甘然,原本借薑貴妃之勢的幾項生意,或轉贈或收回,出嫁前就乾脆利落地交割清楚,一心做徐家婦,三年時間先站穩腳跟後身懷有孕,和徐之珠相處得也算相得益彰,竟似一步步規劃得準準兒的,也是個心有成算的。
比之先世子夫人,裴氏對念甘然即滿意又喜歡。
徐媽媽心裡那點遺憾早泯滅於時光中,當下不再多留,大方捧著謝禮離去。
念淺安送到門口,歪靠門柱吩咐道:“這下正好。奶兄手裡管著的生意剛被我罰沒了,現在也不用費勁暗查那些釘子,等送王娘子出京和娘家人’團聚’,就讓奶兄尋摸尋摸,聘請退役女鏢師或江湖女俠,放進皇莊繼續當先生。”
她並非敷衍徐媽媽,請托徐媽媽確實隻為強身健體,那幫窮姑娘苦姑娘小的剛滿十歲,大的不過十五六,養足三年打好底子,接下來要學的,才是她養著那些人的真實用意。
根骨不清奇無所謂,比起防身自保的漂亮拳腳,那些人真正要學的是殺招,以及怎麼殺人不被人殺。
徐媽媽不擅此道,倒是很適合幫人打基礎。
而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隻要給夠銀錢擺明前程,女鏢師女俠什麼的未必招攬不來。
遠山、近水邊應是邊發懵,“姑娘打算做什麼?”
念淺安摸著下巴笑得刁鑽,“培養一批預備娘子軍呀!”
放在今天以前,遠山近水絕對會嗤一句江湖女俠是什麼鬼,但剛親身經曆過一場劫持,懵完立即瘋狂點頭,“姑娘說得對!府裡護衛瞧著膀大腰粗,結果遇事兒沒一個頂用的!還是姑娘想得周到!”
念淺安笑看很聽話的倆二貨,順勢問,“護衛頭兒敲打過了?”
“今兒跟車的護衛、婆子自知失職,哪裡敢亂問亂說?護衛頭兒安了個辦事不利的名頭,隻說他們沒找著八姑娘的人,反倒把自個兒走丟了,叫大管家或罰或貶打散了,過些日子再分批打發出府。”遠山低聲答道:“如此一來,不引人注目。護衛頭兒無功無過,奴婢做主留下了,省得一個人都不留,事後叫人看出來反而容易多想。”
不該二的時候,遠山辦起事來毫不含糊。
念淺安滿意頷首,沒有遷怒下人的愛好,“失職歸失職,禍端卻不在他們。好好兒打發他們出府,彆吝嗇安家銀子。”
遠山替護衛婆子們鬆口氣,一邊代為謝恩一邊拉上近水,“奴婢這就去告訴護衛頭兒一聲。王強和王娘子的事兒,奴婢們親自去和念媽媽說。”
倆二貨領命而去,念淺安依著門柱沒動。
錯過午膳,綢緞鋪的茶點中看不頂餓,她前胸貼後背,這會兒眼發花腳發軟好慘一女的。
不想驚動廚房進而驚動家長,徒惹盤問,隻好淒淒慘慘挪回桌邊,苦哈哈抓點心填肚子。
等遠山近水回轉,就兜著滿腹甜膩飄去榮華院,眼冒綠光地吃香喝辣。
念駙馬即將嫁女,外院的瑣碎事比內院還忙,晚膳沒回榮華院用,安和公主撇著眼角,一眼一眼地看女兒,“都說心寬體胖,小六才回來你就胃口大開,敢不敢有點出息?”
念淺安緩過餓勁兒,心裡默默淚流,倒是有力氣皮了,“我正長身體呢,胃口不開還了得?和樹恩有什麼關係?倒是娘瞞得我好苦,就我不知道樹恩今天回來。”
安和公主看女兒猶如看傻子,“聰明人才用得著瞞,你這種傻閨女我都懶得費力氣。這種事兒還用特意知會?皇上必定會提前召回小六。就你想不到小六會提前回京。”
念淺安還真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