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杵著不動,魏無邪也不急著走,抬起眼勾唇笑,如東郊初見時和氣而耐心,“六皇子妃這是……又迷路了?”
當初假扮農女探望魏母,她用的就是迷路的借口。
沒想到魏父不但記得,還拿來打趣她。
念淺安捧著酸疼的小心肝,很想來個乳燕投林,然而不能,“沒迷路,天氣好隨便逛逛,看有沒有蝴蝶撲。”
邊說邊轉動團扇,淡扯得超瞎。
宮中夾道素淨得連根雜草都沒有,哪裡來的蝴蝶可撲?
她口中的蝴蝶,舍他其誰?
魏無邪笑容更深,語氣不急不緩,“您既然特意找來此處,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您啥您喲!
對她用尊稱,妥妥得折壽!
念淺安小心肝不酸不疼了,取而代之的是壓抑多日的邪火,“您老既然覺得無妨,那我就有話直說了。多虧父皇將罪證來路安到靖國公和大姐夫頭上,我才想通這是個局中局。不是殿下借靖國公的勢,也不是大姐夫拖靖國公下水,而是靖國公自願趟渾水。
靖國公隻忠於父皇,沒有父皇暗示或默許,靖國公絕不會單憑大姐夫和殿下的私交,就輕易被大姐夫說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不要臣死,靖國公就順從君心,做不到違背立場,就做父皇矯飾的借口。
還有孔司員。您老且背著官司,靖國公卻沒有因此撤換孔司員的職司,照舊派他出京巡視衛所。北直隸衛所多少緊要,算得上京城後防咽喉。軍機處上下那麼多官員,難道沒人反對孔司員擔此重任?
靖國公力排眾議,不是因為靖國公信任孔司員,而是因為父皇信任您老,也信任您老的學生。所謂大魚吃小魚,是不是也能說大奸吃小奸?那些躲在您老羽翼下的貪官汙吏,因為大白於世的罪證被一鍋端,父皇樂見其成,不出麵保您,您也足以自保。”
孔震說得對,忠臣奸臣,不過是片麵之詞。
寵出個大奸臣,弄死一鍋小奸臣。
皇上和魏父都在等待契機。
攢夠雜碎肅清朝野,皆大歡喜。
至於魏家貪汙的錢財、排除的異己,在皇上眼裡又算得了什麼?
皇上能免魏父首惡之罪,就能免魏父所有罪狀。
可氣她明白得太晚。
那樣要緊的罪證,孔震怎麼可能背著魏父交給她?
孔震瞞下她的來曆,未必會瞞著她的用意。
她算計著拉魏父落馬,魏父也利用她洗白奸名。
李菲雪也說得對,魏父不是坐以待斃,而是有持無恐。
這局中局,就是皇上和魏父等來的契機。
可氣她明白得實在太晚。
皇上和魏父,在下一盤超大的棋。
她誤打誤撞,摸著棋盤邊緣,最初的不安源於此,後來的安定也源於此。
“死局套著生局,您老背後有父皇支持,注定絕處逢生。”念淺安語氣肯定,很想來個勘破機巧的高深詭笑,然而笑不出來,“我是不是應該道聲恭喜?”
魏無邪側耳聆聽,不打斷不否認。
誰說螞蟻撼樹不自量力?
小小的螞蟻,有著大大的智慧。
就像他養在書房窗下的蟻山,不過短短時日,已經挖出無數通道,鬆動土壤撼動根枝,小樹轟然倒塌。
時機剛剛好,一切都剛剛好。
她比他以為的還要聰敏。
魏無邪抬起手,抱拳而笑,“那就呈六皇子妃吉言了。”
她都沒說恭喜,哪來的吉言?
念淺安舉著團扇,遮擋無力耷拉的嘴角,“我們害您老丟官丟職,但也間接幫了您老,對嗎?”
我們?
她和六皇子嗎?
魏無邪雙眼微眯,笑容依舊溫柔而親切,“六皇子妃說得自然對。還請轉告六皇子,多謝他替我求情。”
二人仿佛雞同鴨講,領路小黃門忙抓住話縫,委婉催促魏無邪趕緊出宮。
再聽下去,他的小命保不定就被聊沒了。
魏無邪不為難小黃門,含笑衝念淺安點頭告辭。
念淺安呆站原地。
等在一旁的遠山近水亦是鴨子聽雷,湊上來奇道:“皇妃,您和奸臣打的什麼啞迷?”
不是奸臣。
魏父才不是奸臣。
念淺安不發呆了,也不理倆二貨,兜著懊喪和氣餒,果斷尋求親夫安慰。 .,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