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突變
大嬤嬤深知二主子人二嘴更二,聞言表情都不帶變一下,“這是太後平日用的坐輦。滿宮夠格以輦代步的,一隻手數得過來。論起舒適穩當,太後坐輦可是獨一份兒。雪天放晴,又冷地又滑,太後生怕娘娘冷著累著,大早朝就派人送了坐輦過來呢。”
陳太後的玉輦,說好聽點是華貴,說難聽點是土豪,而且是土豪中的戰鬥機。
念淺安受寵若驚地爬上戰鬥機,爪子一搭腦袋一點,“東宮諸事就勞煩嬤嬤了。”
她交待大嬤嬤“照顧”李菲雪,和東宮宮人吃好玩好,順手捎帶上小喜鵲,由四大丫鬟伺候著離
開東宮。
陳太後是個好祖母,周皇後則是個懶婆娘,為圖省事照舊將兩宮朝賀並到一處,本該隻接見少數德高望重老封君的萬壽宮,如往年般滿殿嘈嘈切切,內外命婦齊聚一堂,唯獨少了四張熟臉:於老夫人、周氏、方氏和承恩公夫人。
早前進宮賀喜時,於老夫人表麵不氣內心很氣,一聽說萬壽宮的處置,就親自登門怒懟承恩公夫人,她老人家愛武鬥不愛文鬥,承恩公夫人內傷變外傷,接連幾日被堵著挨罵挨打,結果武鬥得太嗨,於老夫人著涼感冒,隻哼哼著過問了一句念春然的婚事。
周氏上報過宮中,候府將軍府兩頭跑,趕在
年前發嫁女兒,操勞過後又是放心又是難舍,也跟著病倒了。
無獨有偶,老謫仙劉乾冬日抱恙,劉德軒代表劉家進宮,方氏留在家中侍疾。
新年朝賀,自然沒有趁你病要你跪的道理。
而半熟臉也少了兩張:睿親王世子妃尚在孝中,康親王妃念著已逝叔嫂情,特意遞折子請皇上首肯,和康親王一道往睿親王府拜年,以示皇室恩賞。
念淺安掃視完一圈,徑直飄向安和公主,甜甜喊娘,“我想您了。肚裡小寶寶也想外祖母了。”
安和公主心裡受用,麵上高冷,“自己都快當娘了,還說這種孩子話。太後疼你,才不顧規製許你坐玉輦,你少惦記我,多用心孝順太後才是正理。
”
念淺安嘴裡嗯嗯嗯,目光唰唰唰,挽著公主娘找尋魏母。
大概是她眼神太火熱,魏二少奶奶若有所感莫名一抖,忙扶著婆母牽著女兒上前寒暄,笑道身邊小姑娘是她的長女。
“今兒這樣的場合,本沒有小孩子家摻和的份兒。”陳氏含笑開口,麵色慈藹,“是太後知曉臣婦家中就這一個孫女如今還養在膝下,破例開恩讓臣婦帶進宮給太後瞧瞧。”
話外之音,她謹遵太子妃那日提點,一來勤於和萬壽宮走動,二來日漸和陳太後重拾親近。
念淺安聞言欣喜大於心酸,想著遠在川蜀的
魏大哥一家,看著魏二哥的女兒,頓時感慨萬千:曾經繈褓嬰兒,轉眼已長成又軟又萌的小蘿莉了。
她瞬間被萌化,心裡大呼小侄女好可愛,一點不肉疼地封了個超厚紅包,趁機動手動腳,摸完小侄女的頭捏小侄女的臉。
小姑娘雖害羞但不抗拒,魏二少奶奶自上次林間偶遇後,對念淺安不無改觀,當即逗著女兒,“還不快謝過太子妃?”
小姑娘捏著紅包大眼晶亮,脆生生道:“謝娘娘賞。祝娘娘新年康泰萬事如意。”
念淺安誒了一聲,光明正大地傻樂。
安和公主英眉微挑,不置一詞:她以前厭惡奸佞魏家,現在不討厭也不喜歡。
場麵忽冷,姚氏最會看眉眼高低,當即拉著裴氏徐氏大方氏插話,“我們可都聽說了,不光殿下給娘娘封了雙份紅包,連太後也跟著給了雙份兒。桂然、蝶飛這兩個做姨母表姨母的,也說要給娘娘肚裡的小外甥派紅包呢!”
她自動忽略未成家的念桃然、念杏章和念夏章,轉頭打趣久未露麵的念秋然,“見者有份,少不了你的。加上甘然和李二少奶奶,統共四封雙份紅包,成雙又成對,你和娘娘呀注定開年大吉財源滾滾!”
她照舊搶儘風頭,裴氏徐氏大方氏哪會計較,三臉老母親笑,各自代兒媳甥媳送上紅包。
已婚少女什麼的,按說已經喪失收壓歲錢的
資格,不過是陳太後有意湊趣,由著孩子們淘氣,姚氏等人自然捧場。
念淺安收紅包收到手軟,和念秋然頭碰頭嘻嘻笑,見念秋然時不時捂嘴乾嘔,忙使人知會陳姑姑,等走完過場就送念秋然先出宮回府。
完了又和徐氏嘀咕,“開席後您略坐一坐,隻管去東宮見菲雪姐姐,好好兒吃頓團年飯。”
徐氏巴不得這一句,千恩萬謝無有不應。
這邊一番契闊,那邊執禮太監亮開嗓子,禮樂聲起陳太後升座,宮宴正式開席。
其中繁瑣熱鬨不必多說,隻說念秋然、徐氏先後退席,歌舞上場大戲上台,殿內不拘走動,七皇女立即摸到念淺安身邊,語氣泛酸,“我長這麼大,
就沒聽說過出閣的姑娘家還有紅包拿的!皇祖母和六哥疼你就算了,你娘家人竟也跟著胡鬨。我可先說好了,等你今年生下孩子,明年才有我的紅包拿!”
她看在眼裡,酸在心裡。
念淺安一臉“少女心事好難搞”的無語表情,邊隨手甩出給七皇女九皇女的紅包,邊隨口懟小野貓,“大過年的多喝酒少吃醋。東宮喜訊喜了快一個月,你連句恭喜都欠奉,倒有臉跟我瞎炸毛?”
“誰吃醋了?我才沒有吃醋呢!”七皇女嘴裡不承認,手上嬌羞地捶了念淺安一下,語氣由酸轉苦,“我不是不想登門道喜,而是實在分不出空來。京中各處善堂也要過年,我瞧著賬目雖瑣碎,銀錢數目卻不大,一時好奇就出宮轉了轉…”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親眼所見,她才真正知道善堂善在哪裡,收留的孤寡苦在哪裡,聽著那些窮苦人亂糟糟喊她救世活菩薩,她卻生不出得意自滿,轉過一圈回到富麗堂皇的宮殿,輾轉反側間竟覺一顆心越揪越緊。
整個臘月,她幾乎都泡在善堂和義莊。
念淺安靜靜聽罷,腦中賤兮兮地滾過一行大字:皇三代微服私訪為哪般,始知民間疾苦棒棒噠!
滾完不吹不黑,隻捧著先大出血後惡寒的小心肝,也嬌羞地回捶七皇女一下,“我還以為你是憂心薑大都督的事兒,沒心情竄門做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