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腔情思落花無意,即不想勉強魏四,也不願勉強自己。
他不再奢求魏四回應,由心動而心灰,順其自然。
他不再執著於死守念想,也許哪天會放下過去忘了魏四,同樣自然而然。
他尊重魏四,亦無意輕賤自己。
物是人已非,魏四不再是魏四。
她活著,好好地活著,於他來說已經足矣。
孔震噙著笑起身,命手下留在彆院照顧魏明義,驅馬駛離彆院。
時已六月,烈日下的朱門坊蟬鳴時有時無,越往魏府深處去越顯午後靜謐。
魏二少奶奶剛哄完女兒午休,正撫著隆圓小腹坐到陳氏身邊,瞧見孔震進屋就招呼道:“母親特意留的冰碗,阿震快吃一碗解暑。回頭打發人送去你的彆院,省得三弟躲著不肯家來,吃喝上頭不精心染了暑熱。”
她哪裡不知魏明義的小心思,孔震謝著端起冰碗,順勢表明魏明義的意願。
陳氏皺眉失笑,也順勢問起孔震,“這樣兒戲的話,虧他說得出口。你既然肯替他傳話,我就當你肯將婚事交由我做主了?明誠又要當爹了,你和明義還要我操心到什麼時候?”
魏二少奶奶立即幫腔。
孔震舀著手中冰碗,吃進嘴裡一路從胃涼到心,靜了靜才道:“師母不如去信請大嫂替我把關?我回京前請示過老師,今後想留在蜀地為官,一來做大哥臂膀,二來搏一份前程,老師也讚同。”
山高水遠,省得師母記掛他的終身,由著師母和魏三貓捉老鼠去。
魏大、魏大嫂,不會強迫他。
或許有一天,他的姻緣真的會落在異鄉。
至於留京的魏三,他仁至義儘,魏三自求多福吧。
孔震不無看好戲的壞心,不知想到什麼,話音一落就麵露哂笑。
他不再抗拒親事,明知急不來的陳氏仍覺安慰,見狀心有靈犀地無聲笑,看向不明所以的兒媳,“從前,安安不知打哪兒聽來的,總說川蜀兩湖的姑娘水靈。如今看來,說不定阿震命中注定要娶個水靈媳婦。”
魏四的原話是膚白貌美大長腿,身嬌體軟難推倒。
當時深信不疑並且心馳神往的魏家哥三,倒是被老師摁倒又揍了一頓。
孔震越發哂然,魏二少奶奶卻恍然,“太子妃也這麼說過。前兒進宮給太後請安,正遇上康親王妃,太子妃私下和我讚康親王妃不愧蜀地出身,水土好底子好,韶華不再依舊掩不住好膚色好樣貌。”
孔震聞言笑意越深,看向桌上明顯準備待客的茶點,“二嫂又讓陳媽媽去請小喜鵲了?”
魏二少奶奶眉開眼笑地點頭道:“小喜鵲宮女出身,大嬤嬤不願受人詬病,不然我是真心想認她做義女。”
她不無可惜,但不強求,隻時常請小喜鵲過府做客。
一來感激宮變時小喜鵲對她們母女的照顧,二來喜歡小喜鵲的率真性情。
魏二少奶奶輕撫小腹,笑意溫柔,“太子妃說小喜鵲是福星,這話果然不假。”
宮變那日天寒地凍,若非小喜鵲見機快,一看她臉色白得不似單純受驚,立時找來萬壽宮的醫女為她把脈用安胎藥,隻怕不等萬壽宮打掃完“戰場”,她和肚裡孩子未必能好好地走出宮。
喜訊來得即意外又巧合,巧就巧在人和人的機緣上。
陳氏深有同感,笑意亦是溫柔,“沒有義女之名,有義女之實便可。我們和她常來常往,將來等她年紀到了放出宮,總有你陪送嫁妝的時候。”
魏二少奶奶自然無有異議,循聲看向門口,去而複返的陳媽媽卻沒請來小喜鵲。
“太子妃發動了。”陳媽媽一頭熱汗,顧不上整理儀容,“東宮雖早有準備,到底發動得突然了點,這會兒正忙亂著。奴婢得了消息便回來了,不敢在宮門外多逗留……”
彆說小喜鵲無心做耍,宮中上下隻怕都無暇他顧。
太子妃懷的是雙胎,直到肚子大得異常,京中有頭臉的人家才聽著消息,足見太子有多看重、保護太子妃這一胎。
算算日子,太子妃的肚子剛過八個月。
陳氏和魏二少奶奶對視一眼,各自憂心:老話說七活八不活,偏偏太子妃懷的還是兩個。
婆媳倆沒留意自陳媽媽開口就猛然離座的孔震。
他鬆開險些捏碎冰碗的手,就著起身的動作放下琉璃碗,若無其事擦著手,狀似無意出聲道:“師母既然擔心,不如為太子妃念幾句經,保佑太子妃母子平安。”
這提議並不突兀。
即合魏家和萬壽宮的情分,又合魏家和東宮如今私交。
陳氏按著莫名慌跳的心口,領著魏二少奶奶一起默默誦念。
孔震示意陳媽媽不必多送,輕手輕腳退到屋外,停在廊下輕呼一口氣。
都說母女連心,不知道魏四能否感受到師母的祈禱?
他放眼望向內皇城的方向,極力找尋東宮不可能瞧得清的飛簷,嘴邊呢喃低不可聞。
魏四。
我盼你沒有選錯人。
我信你,沒有選錯命。
孔震抿著嘴收回視線,大步往外走,接過小廝急忙遞上的馬鞭,翻身上馬沉聲道:“回頭知會師母一聲,我回官署了。”
他要回軍機處。
他要進宮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