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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堂開了個好頭,幾人三言兩語給姻緣鬼樹定了科學合理的解釋——繩子是紅的,油漆染的,質量不好,沾了水就掉色,看起來跟血雨似的。
生在改革後長在春風裡的莫關山很順利讓大腦接受了這個解釋。
一陣風過,燈籠晃動,將纖瘦的影子拉得細細,蘭小姐從樓閣另一側款款走來,披的還是綠珠那身戲服,看不出麵容的戲麵卸了,隻上了些淡妝。
這個妝容不適合她,依關裴的審美來看,這種自然感很強的日係妝隻適合那些年輕小姑娘,靠膠原蛋白撐起來的,上了年紀的女人,韻味更重要,皺紋什麼的都出來了,所以要在細節處多下些功夫,八寶妝就挺適合的。
莫關山道:“鴛鴦鬼樹本身不在人間,結束這段冥親的方法很簡單,一會兒你們拉住女人,我去對付男人。”
關裴有不同意見:“人家一對苦命鴛鴦,沒傷天沒害理的,折壽折的也是蘭小姐自己的壽,等於半條命換半條命,有什麼不好的,乾嘛非得拆散人家。”
“是啊是啊,”展堂在旁邊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他往樹下僵硬的人影看去,麵露同情之色,“我看那修仙劇裡頭,什麼換命續命的,也沒人覺得不對啊。”
關裴想糾正,那叫戀愛腦,放現實生活裡也是要人命的,但好歹是個理由,她對展堂感觀還好,又不喜歡駁人麵子,便咽下去了。
也難怪他們不支持,莫關山在心裡歎氣,最麻煩的一點他沒有說出來。
關裴以為他眉頭緊皺是在想怎麼說服他們,又連忙道:“您放寬心,我就是有點不忍心而已,關鍵時候肯定還是得聽專業人士意見,一會兒您覺得應該動手就動手。”
這倒是省了他的事。
莫關山眼睛也沒眨,哦了聲,“那動手吧。”
“好嘞!”關裴卷袖子,看起來是半點兒猶豫都沒有的,她在北方待了這些年,也染了點兒走江湖的豪爽氣,“攔著就行了吧?”
這就動手了嗎?!展堂大驚失色,猶猶豫豫,“那什麼……那種電視劇裡,不是決戰之前都要先給反派一點時間,讓他講述一下的心路曆程嗎?”
這孩子,被電視劇荼毒得不淺啊,莫關山無語地看著他,拍了下他肩,語重心長道,“你不覺得拆姻緣的我們更像是反派嗎?”
小年輕看起來有點大受打擊,身形搖搖欲墜。
莫關山有點同情他了,出來闖蕩江湖還沒認清自己的角色,以為自己是主角的家夥往往在死的時候都會很淒慘。
“哎沒事!”不知怎麼的,方才還眉眼懨懨的展堂變臉如翻書,忽然又樂觀起來了,“反派就反派,就算不被人理解,那隻要做的是正確的事就行了!那什麼,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咦?莫關山有點意外,今天讓他意外的事情已經不止一次了,還沒說話,又聽展堂心很大地爽朗道:“那反派也是可以洗白的嘛!我之前看過一部修仙劇,那裡頭的男主為了逼女主現身屠了幾座城,要不是最後和女主在一起了,我還以為那是反派嘞!和男主相比,反派就抓幾個人吸兩口血,完了還給他們錢和靈藥,不要太可愛了!”
“……”莫關山開始反思是不是該給桂齋添一台電視機了——是他跟不上時代了嗎?這男女主是不是腦子都有點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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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邊聊了沒兩句,那邊的蘭寶瓊已經快走到連接屋子和庭院的石橋了。
“還動不動手呀?”關裴往那邊望了望。
她倒不是期待,隻是覺得沒見到也就算了,當著人小情侶的麵把一方帶走怪殘忍的。
“我來!”她這麼一開口,展堂頓時精神抖擻,想在美人麵前耍個帥,自告奮勇往前跑,正要一展身手,突然之間身形一矮——石頭路不知道哪裡凹凸不平,他被絆了下,響亮地哎呦媽嘞了一聲,直接雙膝跪地撲街了,關裴沒忍住撲哧笑了。
“怎麼弄的,膝蓋沒事……”她正要去扶,突然看見旁邊的廂房裡有黑綽綽的影子。
紙糊的窗戶透光,隻見人影的腦袋突兀地往側邊癱軟一折,標準的九十度角。
關裴笑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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