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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鏗鏘的罵鴨聲很快驚動了房子的主人。
“哦, 老天, 發生了什麼?”埃利奧叼著電動牙刷走過來, 震驚地看向這滿地狼藉, 跟一旁拎來清掃工具的鬱金說,“我就說這個男人看著不太麵善,你瞧瞧, 他真是翹的朋友嗎?”
“如果不是朋友,這麼說話應該已經打起來了。”鬱金拖著地,跟埃利奧解釋完又跟徐翹解釋, “他說他是之前聯係我的人,我聽名字對得上就放他進來了,本來想叫你,可他看你畫得很認真, 讓我彆打擾你。”
這種能把天鵝認成鴨子的人還懂藝術?
徐翹嫌棄地皺皺鼻子, 看了眼走道儘頭那扇透著冷光的磨砂門:“他一個人來的嗎?”
“好像是,”鬱金說, “樓下那輛送他來的車開走有一陣了。”
埃利奧指著洗手間:“哦, 那他現在是不是需要一身新衣服?”
鬱金和埃利奧都直直看著徐翹, 那意思大概是讓她去問問, 畢竟他們跟他不熟。
徐翹不情不願地走到洗手間門口, 剛要抬手敲門, 聽見了程浪講電話的聲音,他在說:“需要多久?”
——大概是在讓人送衣服來。
徐翹敲敲門:“這兒有男主人,可以借你衣服。”
“不用。”程浪回。
“你的跟屁蟲很快就能來救你?”
裡邊沒聲。
這種風光在外的男人, 哪能承認自己陷入了窘境呢?徐翹“嘖”一聲:“你彆霸著人家洗手間啦!我給你拿身埃利奧沒穿過的新衣服來,你先換上。”
程浪還是忍耐著沒說話。
徐翹猜測這次的沉默是“行吧”的意思,於是跟著埃利奧去挑衣服。
說實話,埃利奧的穿衣品位與設計風格確實有些小眾,尤其是男裝,徐翹平時還挺看好,但真要從那些像打翻了顏料盤的重金屬風裡,挑一身給從來隻穿黑白灰的程浪……
徐翹在埃利奧的衣帽間笑到打鳴,從“嗬嗬嗬”到“鵝鵝鵝”到“咯咯咯”,看一件衣服笑一陣。
埃利奧站在門外,小聲問鬱金:“她怎麼了?”
鬱金聳肩表示不明白:“第一次看她笑得這麼高興。原來她前幾天都在跟我們假開心。”
徐翹勉強直起腰,靠著衣櫃打住了笑聲:“不好意思,我隻是腦子裡有畫麵了。”
一想到廁所裡那位弱小可憐又無助的總裁會套上這些油漆桶,滿身甩滿大金鏈子,她就覺得這個世界還是有快樂的。
徐翹千挑萬選,“矮子裡麵拔將軍”地拿了一件海軍藍的薄毛衣和一條黑色拚接西褲,憋著笑送到洗手間。
程浪移開一道門縫接過,兩分鐘後隱忍地叫了一聲:“徐翹。”
徐翹抱臂斜靠著門外的白牆,食指在小臂上噠噠噠地跳舞:“啊,不會搞嗎?上衣鏤空部分穿前麵,褲子拉鏈放右邊。彆說我故意整你給你反人類設計哦,如果你想要一騎絕塵地走在潮流尖端,這裡還有波西米亞風的襯衫,朋克風的牛仔,嬉皮風的開衫……”
“行了。”程浪忍無可忍打斷她,換完衣服出來,一眼看到徐翹和埃利奧抱胸歪頭,排排站著迎接他。
埃利奧:“wow……”
徐翹:“amazing……”
這件毛衣的特彆之處是它的“Y”領,在深V基礎上往下延伸鏤空,漏出的正好是男人身上最性感的部分——如果這個男人身材有料的話。
徐翹目光發直地盯著程浪的前襟,咽了咽口水。
她發誓,她絕對沒有居心叵測。她隻是覺得這件毛衣是埃利奧衣帽間裡最平凡的新成品,哪知道程浪能把它穿得這麼驚天動地。
程浪的眼神微微有點黯。
修養讓他沒有表露出“你們時尚圈的品位真讓人頭禿”的神情,克製地跟埃利奧說了句“謝謝你的衣服”——標準的意大利文。
埃利奧驚喜地手舞足蹈,用母語回:“能遇到你這樣的模特,是這件衣服的榮幸!我願意把它送給你!”
徐翹雖然沒聽懂全部,大致也猜到了埃利奧的意思,杵了杵他:“他有的是錢,彆跟他客氣,好好收他一筆,包括地麵清潔費。”
埃利奧還要說什麼,被鬱金拖回了房間。
夫妻倆給兩人騰出了說話空間,但真這麼安靜下來,不吵不鬨了,徐翹卻忽然有一絲手足無措。
這跟程浪本身沒關係。
原因或許在於,此刻站在她對麵的,是屬於“那個世界”的“故人”。
被剛剛那出鬨劇覆蓋的負麵思緒卷土重來,像是看了個熱熱鬨鬨的喜劇搞笑片,笑過之後幕布落下,又回到冷冷清清的現實世界。
徐翹覺得腦袋有點發沉,疲憊感再度緊隨而至,一邊掩飾著情緒回頭收拾畫架,一邊狀似隨意地問他:“你來這裡乾嗎?”
“談生意,”程浪跟過去,“順便……”
“哦,”徐翹想起什麼,截斷了他的話頭,高興道,“你是把信帶來了嗎?”
程浪點一下頭:“沒帶在身上,改天拿給你。”
“?”還改天?那他今晚是閒得先來探路看看有沒有危險嗎?
徐翹質疑:“你要在米蘭待很久?”
“看情況。”程浪看著她這“米蘭不歡迎你”的表情揚了揚眉。
“哦……”徐翹蹲在水桶邊清洗畫筆,又想到什麼,“一會兒有人來接你吧,你讓他們把信帶來?”
“信鎖進保險箱了。”
“所以呢?”
“除了我沒人知道密碼。”
“那你告訴他們啊。”
“裡麵還有彆的保密文件。”
“……”
“那把保險箱整個搬來總行了吧?”徐翹氣鼓鼓地抬起頭,因為蹲著的姿勢,紗裙裙擺散落一地,整個人看起來像朵不堪折的我見猶憐小白花。
程浪垂眼看她一會兒,在她徹底爆發前點點頭:“行。”說著拿起手機給人發消息。
徐翹滿意地站起來,還沒徹底挺直腰背,腦袋一暈,整個人打了個晃。
程浪迅速扶上她的手肘,看她站穩了,一觸即離,回憶了一下隔著紗裙感受到的溫度,皺眉道:“彆忙了,又燒了。”
“是嗎?”徐翹摸摸自己的額頭,“難怪感覺累得慌呢,還以為是被你氣的。”